片刻之后,陆晚晴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昨日尚还绕膝取乐的孩童今朝便已是知冷暖的小小少年。
许是老天可怜这对一日之间家破人亡的姐弟,磅礴的雨势渐停,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所有的人全部搬出了乱葬岗。
管你生前是王侯将相还是草莽屠户,死后皆化作一坯黄土,于这世间不过是纸上的三四墨迹。
陆晚晴在背对乱葬岗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天然的大坑,将他们一一安放进去,此刻再不分所谓主仆。
陆滨,云溪,替他们受了这无妄之灾的虎子和翠柳,以及在大难临头之时偷梁换柱牺牲了亲生子的奶娘们,还有许许多多坚守在陆府的人
直到天边露出一丝光线,这个巨大的坑才被陆晚晴和路重远填上,陆晚晴不敢立碑,便在墓前的一颗柳树之上做了记号以便日后能够找到。
“跪下。”陆晚晴声音不大背对着路重远面向巨坑缓缓地跪了下去。
路重远听话的跪在她的身边,心潮起伏,他听见陆晚晴冷静却又有些发颤的声音,“记住他们的脸,“陆家上下,满门忠良,上对得起万里河山,下无愧于黎民百姓,陆家家主陆滨c夫人云溪率陆家五十一口人于承泽元年五月初三葬于京外,子陆重远,女陆晚晴立。”
后半句话,陆晚晴是掐着自己的腿说完的,她望着一眼平川的地面,万念奔腾却又化作一个信念,那就是fu ch一u!终有一日她要用仇人的血来洗去陆家蒙受的冤屈!她在心里默念着她一定会报仇的!
然后深吸一口气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以及这些死于非命之人在天之灵。
路重远也红着眼学着陆晚晴的样子磕了三响头。
“小远,从今往后,陆家便只剩你我了,姐姐一定会护着你的。”陆晚晴站起来牵起了路重远,沿着乱葬岗的小路缓缓向前走去。
陆晚晴被陆滨送出陆府的时候,曾听爹爹提起,他在江南有位姓李的私交甚好的挚友,让她带着弟弟前去投奔他。
陆重远个子小又穿着湿衣服眼前昏花一片,可他不敢给姐接说,一路上跟着陆晚晴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及至中午终于在饥寒交迫之下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远?!”
陆晚晴虽然从小就聪明过人,天资聪颖,可她也是自小锦衣玉食被人服侍着长大的,从来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直到此时陆重远倒下,她才发现陆重远的脸颊通红,身上烫的灼人,显然是昨天受了凉发起热来了!
看着陆重远闭着眼睛难受的皱着眉头,陆晚晴只恨自己粗心大意,满心血海家仇竟全然忘记了陆重远!
陆晚晴顾不得其他,赶紧把陆重远背了起来往前跑去,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官道之上,她曾随着陆滨下江南,因此走过官道,她记得再往前一点,便是一个小茶铺,是一对为善的夫妻,只盼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好在,陆晚晴的记忆没有出错,往前跑了两三里她就看见小茶铺的轮廓,“小远,你再坚持坚持,姐姐马上就带你看大夫。”嘴上说着,脚上更是加快了步伐。
此时茶铺里没什么客人,老板娘正端着一壶茶放到客人的桌上,茶刚放下一个黑影扑腾一下跪在她脚边,满是泥巴的手攥紧了她的裙摆。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老板娘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满身泥泞已看不出衣服原样的小乞丐,头发一缕一缕的缠成一团,脸上也是东一块泥巴西一块泥巴的,可看她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极漂亮,透彻清明完全不像一个乞丐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