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这么想,但贾琏把话丢出,之后那长时间的沉默,依旧令其胆战心惊。
贾琏像是感觉到他的父亲的视线,犹如实质般地落在他的身上,叫其全身彷如针刺;莫名地,胸口藏着张氏嫁妆单子的地方,便越发火辣辣的,仿佛下一刻便会烧了起来一般。
可话已出口,无法挽回,贾琏又不敢抬头,只得就这样生生地熬着。
恍如过了一辈子那么长,贾赦才有了动静。他冷哼一声,语气冷冽地道:
“好一个,为父分忧”
紧接着,一只杯子便在贾琏的身前粉身碎骨。
贾琏唬了一跳之后,不觉心生犹豫:看来那嫁妆单子,该是要拿出来了吧
假如这会儿的贾琏有胆子抬头,或许便会发现些微端倪:他的父亲看似在大发雷霆,实质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气。
事实上,贾赦一眼,几乎就能把他这蠢儿子的想法,估摸个捌玖不离十。
要是换了别人,知道贾琏有这种想法,准认为这孩子性子太凉薄,更有甚者都得批之“大逆不道”紧接着棍棒伺候
偏偏,贾赦不是这种会拿常理来看待问题的人。
他心里非但没生气,相反,还觉得挺欣慰的:他这个儿子,尚未记事便没了母亲,他这个父亲不在意,便被心怀鬼胎的叔婶放养般的长大;
如今贾琏这孩子对父子间没啥感情的事实清晰明了,转而直截了当地来跟贾赦谈生母的嫁妆c亦就是钱的问题这般想,有何错处
这个儿子,已经过了需要获得父亲认同的年龄c对此亦不太强求,贾赦是有点可惜,但更多,却是庆幸。
这个世道,不论是谁,想要得到某些东西,是必然要付出某些代价的。
偏偏,这付出跟收获,往往不成正比。
因而,遇到想要的东西,首先便得先去思考,这个“交易”,究竟值得不值得。
特别是对于一个肩负着家族发展大任的家主,这点就尤为重要。
这亦是当初,初代荣国公贾源,对贾赦进行的“继承人”教育重点之一。
说来,贾赦年少无知的时候,是做过这种抉择的:对于偏心老二的母亲贾史氏,他亦曾希望获得对方的关注与认同。
可要怎样,才能得到那些东西贾赦稍微一想,便觉得,这代价太大了。
而当初,贾赦被邪祟影响到脑子,除了变得纨绔,便是这曾经的渴求重新浮现,从而令他对贾母言听计从。
而贾母的表现则正好印证了他最初的设想:君不见那会儿的他,一步一步退让,失去了多少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他得到的,不过是些虚伪到不行的关注与认同而已。
既然无论怎样付出,都不会有收获。即使之前拿出去的东西可惜了,但贾赦觉得依然必须及早抽身。
哦,也不算白费,这最起码,不是让他“看清楚”了嘛。
现在啊,贾赦一直觉得蠢到不行的儿子,能在没经过他这番教导的时候,“看清楚”了,他能不庆幸
若这事发生下来,这孩子还跑来跟贾赦谈感情,他绝对得怀疑这孩子脑子有没有毛病接着再好好掂量掂量选择继承人的问题
更令贾赦满意的,是这个儿子居然能在这个“谈钱伤感情”的世道里,坦然地承认“我们没感情,只能谈钱了”
贾赦表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最讨厌该谈钱的时候跑来跟他谈感情的人了
贾赦又想起,前儿嫂子张刘氏的反馈,说是贾琏还是不错的,不觉暗暗点头。
贾赦是知道贾琏已经去张家取了张氏的嫁妆单子,想来便是要借此跟他讨要。不过,这蠢小子倒知道,不能傻乎乎地,上来就丢单子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