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瓦房茅屋可以躲避,这几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李夫人替冯妙理了理散落的碎发,凝着她的双眼说,“无论是妻子对丈夫,还是父母对儿女,心里最该念着的,便是努力加餐饭了,愿他能多多保重。而我们自己能做的,也无非就是这一句努力加餐饭,不让人为我们分心惦念。”
冯妙静静听着,她总觉得今天的李夫人有些奇怪,像是要提前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出来似的。
“孩子,永远不要对你珍爱的人失望,”李夫人的声音,幽幽地像从天际传来,“汉宣帝故剑情深,坚持要立贫贱时的妻子许平君为后,自然是因为有情。可光武帝迎娶阴丽华之后,却先立郭氏为后,要我看来,这也是因为有情。她们的结局迥然不同,许平君被权臣霍氏的女儿毒死,阴丽华却能与光武帝白头偕老,还留下了千古贤名。”
大约是李夫人的话起了作用,从那天以后,冯妙的心情竟然平静得多。她每天早早起身,先在那块绢布上画一片叶子,用过早饭后就在后山散步,回来时再按李夫人的方子煎了药喝下。那方子煎出来的药极苦,每次她都要皱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她只怕中间一停,就没有勇气喝第二口了。
青岩寺佛像的金身塑好时,二皇子拓跋恪的病也大好了。朝堂之上,拓跋宏颁布政令,要求整理平民的户籍,从前依附世家大族宗主的人,都要重新审定人数,以五家为一邻,五邻为一里,各设一长。同时,他还下令将土地和牲畜,按照人口分配下去,鼓励农耕。
这些政策,早在太皇太后在世时,就曾经商议过,只是推行起来总是有人有所怨言。这一次,他拿出了帝王雄主的雷厉手段,连着颁行俸禄、禁绝劫掠的诏令一起,但凡有人违背,一律严加惩处。
拓跋宏自己几乎不眠不休,亲自督促政令的推行。那些繁杂的数字、地名、人名,他都亲自看过,遇上有人想要蒙混搪塞,总能被他三言两语驳斥得哑口无言。一来二去,再没人敢轻视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皇帝。宗室亲王们忙着清点人数、约束子侄,也没了心思再去谈论虚无缥缈的星象。他在用自己的方法,替冯妙扫清回宫的障碍,让任何人都说不得她半句。
每隔三天,丹朱嬷嬷便会去一趟青岩寺,把冯妙的情形告诉高照容,再由她转告拓跋宏。为了听这消息,拓跋宏每三天便去一次高照容的广渠殿,却并不留宿过夜。
李冲仍旧时常出入崇光宫,拓跋宏拟过的政令,有时会请他再看一次,免得出什么纰漏。在外人看来,李冲是太皇太后的宠臣,可太皇太后的丧期还没过,他就已经转去巴结小皇帝,世上没有比他更会钻营的无耻之徒了。私下里,不知道多少人对他指手画脚。可李冲的脾气,跟他教出来的女儿一模一样,只管自己问心无愧,丝毫不理会旁人说些什么。
也只有他这样硬脾气的人,才敢对着皇帝拟写的诏书说上一句“文辞不通,用语拖沓”。每每出现这样的情形,拓跋宏总是一笑置之,重新写了来请他评判。
可就是这么一个耿直的人,却一连几天欲言又止。拓跋宏看出他有话要说,留他在崇光宫一同用晚膳。几杯薄酒落肚,李冲才对皇帝开口,请求他能去一趟青岩寺。他借着酒意对拓跋宏说:“那里有一个人,很想看皇上一眼,她也许一辈子只能看皇上这么一眼了。”
李冲说的自然不会是冯妙,拓跋宏心里狐疑,可任凭他怎么问,李冲都不肯再多说了。对他的请求,拓跋宏答应下来,眼前就有现成的理由,二皇子的病已经好了,正该去青岩寺上香还愿。
他试探着问:“李大人出入宫廷的时日也不短了,不知道从前有没有见过朕的生母?朕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李冲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一句话:“她当得起先帝一生独宠。”
皇帝驾临青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