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野菜不能吃了!
他累饿交加,历尽艰难,试图克服重重困境,但邪恶的疾病攫住了他,且在茂密的丛林中迷了路。再也没有了光明。再也没有了道路。
——在这个世间,长久以来就再也没有了道路吧!
最初,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膝盖悄无声息的瘫软。他的精神遭到了无法避躲的打击:拥有的力量,仿佛瞬息之间消失殆尽!
四周万籁俱寂,除了茫茫林野,只有虚空悬浮于天空。
大雨已过去,只有那些离了群的微风在树枝上轻轻跳跃。
世界在他的面前惊恐失色,像一把锋利的刀,闪着寒光刺向他心间。他痉挛了一下,便凝滞不动了。
暮色笼罩下来。
天空熄灭了。
等他清醒过来,已是几个星期之后的事情。病中他发高烧,痉挛,说谵语,一个女人始终服侍在侧——自打其老父把他从山中背回家来,她就不曾有丝毫闪失。
那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她终日沉默不语,走起路来像猫一样轻盈,步态优雅,裙裾轻柔摆动。她把乌黑的长发挽于脑后,用一根紫色的木质梳子稳妥地固定住。
此时,她坐在铺席上,坐在他的旁边,宁静像烟雾一样将她包围。
通红的夕照恍若从森林的树梢掠过,浮现于她的脸庞。
晚霞映衬整个天空,映衬着她透红的脸,也刺痛了他挣扎微启的眼帘:仿佛有千只鹤在残存的晚霞中飞舞。
他从鼻孔里流出一道水样的东西,气若游丝,奄奄一息,黏滞迷糊的眼睛试图转动。
——暴风雨已经停息?
夕阳从檐廊射进房间,在屋子中央照出了几个方块,一片片通红的明亮里升起了雾气。屋外鸟啭蝉鸣,树叶婆娑。他像一匹被冻僵的马一样忽然感到自己还活着,似乎记起了所发生的一切。他环顾四周,想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但眼睛像蒙了一层浓雾,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是模糊的光亮和人影。
——难道自己被抓回矿上了吗?
他吓得猛然搐动,又昏迷了过去。
十五
静谧。沉甸甸的夜。
他的脸庞沉浸在暗夜之中,嘴唇战栗着,模糊的记忆和惨痛的噩梦便在潮湿的空气里溢漫开来。
——这是什么地方?
他惴惴不安:
——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一动不动,像一台破损的机器那样静躺着,尽管迷糊,但他试图窥视着周围的一切。倏然,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传来,像猫儿踩在纸屑上一样。
房门被轻轻拉开。
光亮降临。
那是一盏光线微弱的灯,灯光摇曳不定。他耷下了沉重的眼皮。
浮世欢 另一种结局(9)
沉默。然后又是一阵轻微的簌簌声。木屐撞击地板发出的簌簌声。脚步轻柔,清脆。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气味在房间里迅速蔓延。
他感觉一股热辣辣的呼吸扑到他的脸上:脑袋被轻轻托了起来,又放下,头被摆正了。床单被拉开。然后是毛巾从水盆中提起又被拧干的声响。随即,一只温软的手开始给他揩拭四肢,小心翼翼,不动声色。他试图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这个女子。但他佯装昏迷,况病得实在太重,整个人浑噩无力,恍惚梦境。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女人抑制不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但马上转过身去,伸手捂住了嘴巴。咳嗽在她的腹腔中进行。
他乘此睁开了黏滞的眼帘。就在此时,她亦正好舒缓地转过身来,目光恰好与他相遇。刹那间,空气颤动,像火焰在翻腾。
她没有惊慌,嘴角似乎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