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问,“夏老板还能扮戏吗?”说完又觉得突兀了,转而道:“莺时无时不想着你呢!”
月仙吸了口气,声音喑哑:“莺时她……还好吗?”
王小姐:“她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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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 第四十一回(2)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又不觉流了泪来。
王小姐:“她希望你好呢!”接着,又道:“一切都会好的!我不瞎聊了,要不赶不上回去的火车了。”
……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雨天。
这个灰蒙蒙的雨天,到处充满了潮湿。他就在这种潮湿中被一种始料不及的悲伤和欣喜所淹没了,他闹不清楚是在做梦,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那和时代脱节的生活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那频繁地袭击他的心不在焉、阴郁消沉的情绪也开始枯萎、烂掉了。当他用一种欢悦的不安的表情审视他的女儿时,他的面孔就是第二面镜子。他专注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忧伤的光晕,像一层泪水的薄纱,在他的眼皮上闪光。
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家伙闯入他毫无出路的死气沉沉的虚空之中,迅速将他填满了。他那如同一堵墙一样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两朵红云,甚至感到一种晕眩,心坎里就像开了锅儿一样沸腾起来。他用胳膊小心翼翼地托住她,把嘴微微张开,闭上眼睛。他亲了她的小脸。
他的唇上浮现着一丝沉默的微笑,笑得柔软、含蓄,像舟子轻盈地拨动着水面,荡漾开来……
他焦灼不安的心灵变得平静,平静得像六月里所有的清晨。他的胸腔被希望所压迫,带着芬芳和温柔,甚至整个人都被一种隐隐约约而又贯穿全身的热流紧紧地缠绕着,仿佛阳光在他的心头纷纷扬扬,那被痛苦拖进深渊的、不见天日的世界重新获得了新生:在令人颓丧的天空灰障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生活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时代被模糊了。
个人的命运在颤动和摇晃。
一切都在颤动和摇晃。对他来说,一切,都是从一九三二年六月那细雨纷飞的午后开始的。
浮世欢 第四十二回(1)
自孩子到来,月仙便搬离了公寓,另找了一个地方住。
新租下来的旧宅邸,坐落于上海霞飞路(今淮海中路)里弄居民区,在租住前他是按招贴广告找来的。房子很旧,不过房屋面积蛮大,房租也合理,因为一家长期居住在此的俄罗斯人要搬走,房东急于出租。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租了下来,心说:“大不了等这一截子过了再作打算嘛。”
搬过来以后,他又请了娘姨(保姆),或不如说是个老妈子,姓沈。他就是这样称呼的:“沈妈,沈妈……”唤得人家不知如何是好,慌得赶紧给他作揖,脸上却笑得分外好看。
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买菜做饭打点生活起居的事情全由保姆来做,阿晋就一心给他带孩子(理应是她坐月子时期),他则四处奔走谋求新出路:尽管短时期内不必为生活发愁,经济上也还宽裕(银行里有一笔积蓄),但他得为未来作规划。
不能登台唱戏,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辉煌的生涯已一去不返了,他那迷蒙的光线中只有一种亮光,他让自己拼命去想这道亮光,想明天,想将来,并指望它们像一座独木桥一样,使他越过那黑暗的深渊。他感到怅惘,不得不到戏院去碰运气,碰壁以后又感到羞愧,感到伤心。人家看到他的样子,都直摇头,说:“对不住夏老板,这可不能扮戏了……”人家动辄说得直截了当,他却无言以对,脸露窘色,像犯了错误一样。他心里渐渐就滋生出一股自卑来。
对于先前那些“捧夏”的主儿们,他却又极力躲着,至于拉下脸来央求他们帮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