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眼泪水在眼眶里荡漾着,似要流出来了又没有流出来,定是用力挽留住了,因之话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月仙宽慰道:“反正事已至此,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有句古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东边不亮西边亮嘛!咱们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有被逼急惹毛的时候不是!你就好好儿的,先安稳下来,待立稳了脚咱再作打算,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你是做大事的料儿,犯不着气馁!”
他猛吸了鼻子,倒又嘿嘿笑了两声,道:“嗐!我倒忘了告儿你正经事儿……”
说着,他脸子上现出了轻松的神色,像含着半口酒似的抿着嘴唇皮,刚才还像夹着东西一样夹着两肋的手臂,这会儿往上抬了起来,搔了搔自己的头发,撩着眼皮,有点故作神秘的意思。然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紫棠色面孔的青年,打从外面进来,站在门边,也不知叫了声什么,向他招了招手。他转身就出去了,两人站在门廊边嘀咕了一阵。很快青年就离开了,离开时还朝屋里的月仙乜了一眼,有点警觉的样子。他急匆匆回到屋来,对月仙说:“真不巧,月仙!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办,不能多聊了!改天,我再找你,也好好撮一顿,你看怎样?”
月仙自然是说好。看那架势,也不便多问。两人压低帽檐,一前一后相继出了后门,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了,南京路灯火辉煌,路上行人往来如织,一派繁华盛景。月仙雇了辆车,径直朝城外的犹太旅馆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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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 第十七回(1)
月仙终于到达旅馆,莺时高兴得几乎忘乎所以!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她身体里的寒意顿消,一股暖流在心里激荡。但她仍忧形于色、疑惧重重,一阵长吻之后,她娇喘吁吁,说:“我担心极了,整整一天都在担心……那帮混蛋好像找到这里来了!”
月仙示意莺时安心,但尽管说着宽慰的话,他也是皱着两条眉峰,臂膀有力地挽了她,使她得到保护的温暖,接着道:“安安稳稳的……莺时,我料着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找了来,再说这上海滩已脱离了你家人的势力所及,就算真找来了一时半会儿也难摸清这里的底子,就不要过于忧虑了!”
莺时拿了他的手,举起来,在脸上抚摩了一会儿,抬着眼睑,朝上看了月仙清秀的脸廓:细致的肤色,由于焦虑虽有些暗但亦颇有光彩,配上一副感性而饱满的明朗嘴唇,看着,心就先柔了,道:“可能是我看花了眼了,疑神疑鬼咧!有你在还有什么要紧呢?不过倒让你忧虑了,你既要做事,又为我所挟累,两头受夹……我已细细想过了,事到如今,慌也无用……大不了豁出去了!”
月仙紧了紧她的手,眼睛看着她,道:“不至于,总不至于拼了命的。无论怎样,你都得好好儿的!人挪活,树挪死,他们既要找来,咱们紧快挪地儿就是了,上海滩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
接着,他用京剧的腔调哼道:“娘子,别这样愁眉苦脸的了!倘若那胡儿来犯,我叫他石崩谷陷马不前费尽心思也枉然,呀咚锵锵锵!”
莺时微笑了笑,脸上也有了点愉快的神色。今儿,她没施一点脂粉,眼眶子好像也有些陷落,但睫毛却显得更长了,眼珠滴溜一转,酒窝就跟着轻轻地掀了起来,两只长睫毛的眼睛眨着,倒另有一种楚楚可人的样子,她嘴唇动了动,唤了声:“月仙……”就顿住了,只愣愣地望着他。
月仙将头沉下去,抵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亲。
莺时偎在他怀里,乌滑的头发月牙儿似的从脸颊右侧披落下来,把右眼遮了一道暗影,使深邃的眼睛愈发显得闪烁,恍惚。这时,只听见窗子外面一阵噼啪作响,不觉,已下起了雨来。一忽儿,旅馆外隐约有人急急奔跑的声音,有人喊的声音,有笑的声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