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让他做大队的宣传委员,或者干脆做一个民办教师,他不想做民兵营长,可是金学民不同意,民兵营长当然要当过兵的人做,没有当过兵做什么民兵营长?你当过兵的人不做民兵营长做什么?当小学民办教师?去侍弄那些细鬼儿?真是,说的还是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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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红英放出了话,可草兰子没有表态。嫁不嫁下庄,你马红英说了不算。蒲塘里的人都在看,你金支书家,哪是你马红英做得了主的。别看你吃个瓜子都用兰花指翘起来拿,有时候还学人家许先生、卢素素讲普通话,死嫖卖怪的,恶心煞了,鼻子里面插葱,装象个啥哟?
大队里的其他干部们,像方德泓啊,方德麟啊,就连团支书方国强啊,也都在替金支书瞎忙乎,操心草兰子的终生大事啊!这支书家的事,就是蒲塘里的事,大家能不操心吗?可是,到了大队干部们碰头的时候,金学民总是笑笑,说,大家别忙,丫头子的事,丫头子,自己作主。草兰子,自己说了算。金学民说这种事的时候,也还是用短句,像是在做报告。铿锵有力,干脆。撂在地上听得见响。金学民喜欢这么说话。他对蒲塘里人说话是有点意见的,一站出来讲话,就像唱歌,跟谁讲话,都像是在商量什么似的,一点儿劲都没得。这样下去,是有危险的,没有斗志,就没有干劲嘛!社会主义,不能这么建设。**早就讲过,要多快好省,才能建设好社会主义。
没得就是没有的意思。蒲塘里的话有很多确实让人不好懂,就像碰头,不要以为碰头是开会聚会什么的,蒲塘里人说碰头就是喝酒吃饭,说穿了就是大吃大喝一通。平常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难得吃上什么好的,回到自己家里吃饭,看都不要看,反正就是那么回事,瓜菜半年粮,山芋干子煮粥、麦粯子煮饭,桌上永远是一菜一汤,夏天若是炒把韭菜,外带一碗冬瓜汤,告诉人家说,不少了,今天十样菜:九(韭)菜一汤!冬天一般就是腌丝瓜子,再不就是炖个蛋,烧个咸菜汤。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弄点酱油,放点油花,好佬的人家,挖点猪油,搞点花椒粉子,切点葱花蒜花,开水一冲。这也算是个汤了,实实在在地说,这是酱油汤,可是蒲塘里人讲起来好听得不得了,说这是十鲜汤。细鬼儿他们听不明白什么十鲜汤八鲜汤的,都听成了神仙汤,遇到人家就说,我家今天吃的是神仙汤。话里头全是幸福美满。蒲塘里人好玩,觉得细鬼儿的这种说法还有点意思,于是,连大人也都跟着说那叫神仙汤了。要是来个亲到个友,最多到桥口刘洪炳的肉案上买半斤肉,到庄中心麻根其的小商店里买五分钱萝卜干。真要改善伙食,也可以,自己拿个罾子到河里沟里,弄个一二斤鱼回来烧烧。那就不简单了。一二斤鱼,再放点梅干菜里,烧出来后,还只能先吃梅干菜,鱼要省着吃,这样才能吃上一个礼拜。要晓得,鱼也不太好弄,除了下大雨,把罾子往水沟头一支,鱼直往网里跳,但那样危险,打着赤脚,披着蓑衣,雨脚如麻,往河岸边上那么一站,稍不留神,人会滚到河里,自己倒变成一条大花鱼了,还捉什么鱼?要是在冬天,那鱼就更不好弄,弄到的鱼,都要煮好成了鱼冻子,然后,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拿出来,弄点鱼冻子嗍嗍。这就非常煞馋了。碰头不一样了,上桌子的菜不会想到留到第二天,全部吃光,连汤夹水,也全都喝光。桌上最起码总有一样荤鲜,猪肉狗肉野兔子肉什么的不管,蒲塘里人嘴也不刁,都能吃;河里的也得有一样,鲫鱼长鱼鳅鱼的都可以,蒲塘里人也不会挑挑拣拣嫌好识歹的,能吃到就不错了。有时候弄得好,还能弄个六大碗。六大碗就不得了了,那是待上宾的席口。娘舅来了也不会摆六大碗,除了上梁、结婚、出嫁这样的大事,蒲塘里的人才会在桌上摆上六大碗。六大碗就是六样菜:肉,鱼,肉圆,杂烩,炒猪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