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喊些什么的时候,海浪掀得更高了,坐在货架上的老爷爷用布满皱纹的手掌盖住了我的睑。
「不要看,不要看……」他像诵经般毫无仰扬顿挫地喃喃说道,海水的味道顿时变得十分强烈。
破旧小卡车上,无论是车位或货架全都挤满了老年人。驾驶的人是住附近的一位年轻太太,她没有驾照,看起来像是抱着方向盘开车。引擎发出隆隆巨响,我紧抓着斑斑锈迹的货架,感觉到阵阵哀鸣般的震动。不久,海水也捕获了小卡车,黑色海水瞬间包围住我的身体,浮在水中让我忽然感觉轻松,就像是被一个漆黑怪物吃下肚一样。我喝进了大量的海水,一想到自己会死便觉得可笑。我在水中睁开双眼,看见泡泡、光线和大人们往下沉的身体组成了一幅诡异的光景。
我顺着水势而去,不晓得被什么撞上,幸而有海水的柔软缓冲。泥泞潮水渐退,我从水中露出睑,深夜的现在一片漆黑,没有半颗星星。我用双臂抱住漂浮的流木,或许是因为身体轻盈,我整个人漂在水面上。黑色汪洋紧紧包围我不放,在我身旁有个比我更娇小的女孩子漂浮着,在下一个瞬间,她像是被什么抓住脚似的被拉进水中,彷佛是被怪物一口吃下肚。
我好害怕,扯着嗓子拚命大喊:
「爸爸!爸爸!」
我忘不了最后见到的那张温柔脸庞。
「爸爸!爸爸!」
海水只是频频摇晃着我。当我奋力大叫时,水开始慢慢退去。我被推动着,再次吞入咸涩的水。海水迅速退去,等回神时我已经坐在满是泥巴和瓦砾的地面上。
我抬头望向高地,四周因为停电而一片漆黑,分不出哪里有建筑物,只有了无生气的景色。
我凝神注视海面,粼光闪闪的幽暗大海,似乎沉浸在刚刚恶作剧的余韵中静静地笑着。海岸边的屋舍全部部不见了,毁坏的屋顶扁塌于地面,只留下如赤luǒ白桦树的烟囱。宛如丙烷bàozhà般的沙沙声不断响起,当我如此心想时,前方的村落开始窜出起好几簇火苗,火势批哩啪啦地进裂燃烧,随着风势,一股各种物品燃烧、我从未闻过的肮脏臭气随之飘来,火舌细长赤红地直直朝向夜空伸去。
好美的景象啊。
我想起透过老爷爷满足皱纹的手指间所看见的最后那副景象,哥哥抛下脚踏车朝大家跑去,妈妈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咖啡色卷发飘扬飞舞,然后浪潮袭来,层层迭迭地不断涌动,转眼问他们便和海浪一同消失不见。
只有真正的家人到了大海的另一端。
由于火焰实在美丽,我无声地笑了jiān一阵子。浑身泥泞的伯伯们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我知道他们是从都市来的旅客。他们以文雅而不带乡音的说话方式问:
「小妹妹,的家人呢?」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后,伯伯们顿时为之语塞。我察觉到这时不应该笑而低下头,其中一个浑身沾满泥巴的伯伯则背起我,开始向前走。他们问我高地有什么公共设施,我回答有体育馆、医院以及养老院。伯伯们也沿路救趄发现的人,背着他们或是拉着他们的手,一行人跌跌撞撞地爬上坡道。
哥哥就读的国中体育馆成为避难所,大家一身脏污,直接穿着鞋子进到里头。我窝在角落闭起双眼,连自己都不清楚是睡着了还是失去意识。当被人用力摇晃肩膀醒过来时,不知不觉朝阳已经升起,小岛也一如往常般迎向干热夏天的破晓时分。
体育馆内铺上毛毯和野餐垫,有整个家族僵在原地发抖的人们,还有许多受伤的民众。身穿白衣和警察制服的人忙不迭地来回奔走,将我摇醒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我还以为死了呢,有没有受伤吗?家人呢?」他边说边用肮脏的毛毯覆盖住我的身体。
我摇摇头,沾在脸和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