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大人进去说话儿。”
她听后踅身迈过了门槛。
内间侍立的人鱼贯而出,殿里静悄悄的,偶尔响起更漏滴答的水声。她在斑驳的光影里行走,绕过围屏,停在毡毯边缘向上肃礼,“听主子吩咐。”
落地罩后悬着天鹅绒帐幔,不见太子身影,只见半片玄色广袖逶迤在脚踏上,微微一动,袖襕辉煌。
等了良久,才有单寒的声线传出来,无情无绪道:“今儿立政殿议政,左昭仪跟前太监来回禀,说昭仪娘娘凤体违和,请皇上垂询。”
她一听心下便了然,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了,女人有时候就是喜欢争那些无谓的名头。
太子的生母恭皇后过世六年,中宫之位一直悬空。皇上宠幸左昭仪,却不肯松口封她为后。昭仪距后位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千山万水似的,怎么都迈不过去。那么如何在臣工和皇子面前自显身份呢?无非是叫皇帝放下手头的政务,去她的凤雏宫嘘寒问暖。圣眷不衰,传出去何等风光,时候久了,足以和先后并驾齐驱。
“主子不便前往,臣明儿去凤雏宫,替主子问娘娘安。”
榻上的人长长嗯了声,“还有驸马遇刺的案子,暇龄公主闹着要结案,不能拖下去了。回头你再跑一趟控戎司,给个大伙儿都听得过去的名目,暂时把案子撤了吧。”
这回她却没应,只枯着眉头不言声。
太子终是察觉了,放下文书坐了起来。
头顶宫灯高悬,紫檀炕几边缘的雕花泛出乌沉沉的光,他垂手搭着几面,骨节如玉,又冷又冽。
“怎么?”
她咬了咬牙,“臣愚见,这时候不应当撤案。”
“为什么?”
“驸马高仰山死于内宅,暇龄公主不问死因急于结案。公主是左昭仪所出,而左昭仪这阵子正为登上后位四处hu一 d一ng”
那双骄矜的眼睛终于笑起来,语气里也浮起纵容的味道,“照这么看来,这案子眼下确实不该撤。非但不能撤,还得严查,是么?”
她说是,“请主子再宽限两日。”
榻上的人沉吟片刻,长出了一口气,“也罢,反正敷衍得够久了,不差这日。”那只手慢慢抬起来,换了个缱绻的声口,呼猫引狗似的招了一下,“星河,过来。”
实在没有想到,她的这次会亲能把太子爷都招来。从丽正殿到西池院有段距离,不可能是路过,知道她母亲今儿要进宫,论理有再要紧的事,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候驾临。明明说好了把院子借给她,裉节上又后悔了还是怎么的?宿太太是外命妇,既不沾亲也不带故,以那位主子爷清高的脾气,绝不能纡尊降贵凑热闹,更不能一气儿到了院子对面,公然驻足朝这里观望。
可不管怎么,见着了就得行礼请安。宿太太忙携了星河一块儿出来,顺着廊庑疾步到太子跟前,距离三步远的时候停下,整了整领袖,以手加额叩拜下去,嘴里高呼:“奴婢宿秦氏,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宿太太虽然是二品诰命,但命妇品阶和官员品阶不一样。大胤讲究天下一家,皇帝是天下的大家长,太子就是少东家。星河在太子面前自称“臣”,她的母亲却要自称奴婢。
太子很随和,处理政务时的威严都留在了崇教殿里。原本他只需应一声免礼,自然有边上侍立的人上前搀扶,可是他没有,弯下高高的身量,亲自把宿太太扶了起来,温煦道:“不必多礼。您是星河的母亲,背着人的时候,咱们像一家子似的,用不着这么循规蹈矩。”
宿太太和星河一样,对太子突如其来的温存感到一阵惶恐。她很快看了闺女一眼,开始怀疑那些传言是否确有其事。星河进宫这些年随侍太子左右,小儿女一同长大,也算青梅竹马。自己的女儿她是知道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