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2/4)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后来,我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在医院住了三天才总算完全退烧。病去如抽丝,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发虚得浑身无力。然而这并不算什么,让我真正一天两天三天每一天都更加绝望的是,顾林昔一直都联系不上。三天之后,公安局打电话通知我去领我妈的遗体,所以我决定出院。出院那天,顾林昔的舅舅于有霖让他的司机过来帮我办出院手续,然后又一路把我送到警局,再送到殡仪馆。这一次,我没有马上把我妈的遗体烧掉,继续放在殡仪馆里存着。我想着,好歹要等到水落石出,抢劫犯被判处死刑,我才能让我妈安心入土。

    再后来,司机送我回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到家的时候,我家旁边正立着个巨型的推土机,已经开始在挖墙角的地方,而旁边的几户人家,已经被夷为平地。我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被司机一把拉住,他喊说“方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我却拼命地想要挣开他,崩溃地哭着说:“叔叔,那是我家!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我家塌了我以后要住哪里?还有我爸爸,我爸爸的骨灰盒还在家里!”

    说完我就冲进房子里,想要飞快收拾一些东西,屋内的天花板和墙上都开始落灰。我拿着墙角的大行李箱,打开衣柜抽屉乱七八糟地往里面塞东西,可是房子越来越摇摇欲坠,我终于还是害怕了,拿着行李箱抱着我爸爸的骨灰盒又跑出来。后来,我终归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家的房子一点点地剥落,绝望地看着这个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到最后,全部变成一堆坍塌的碎石。司机打电话跟于有霖请示,挂掉电话后,他说于总有一套空着的单身公寓,可以暂时让我住在那里。我茫然地点头,我想,已经这种时候了,我已经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谈不上什么尊严,不论帮我的人和我是什么关系,耶不论是帮助还是施舍,都无所谓。毕竟,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一个星期后,检察院对抢劫我妈的犯罪嫌疑人提起诉讼,由于那人是惯犯,并且还吸毒,法院的审判也下得很快,约莫只有一个月,便判处了那人死刑。犯罪分子上诉,两个月后二审结果下来,维持原判不变。再三个月后,最高院核准完毕,法院对犯罪分子执行了死刑。公安局把之前剩下的那几十万人民币还给了我,我才终于去殡仪馆里,把我妈的遗体火化,然后我拿着那些钱,去陵园买了一块合葬的墓地,把我爸和我妈的骨灰盒葬在一起。

    这一切结束后,已是来年三月开春。

    然而顾林昔,我却仍然一直联系不上他,无论用什么方式。原本我想,他毕竟是要接手家里的企业的,再不济,从顾氏的新闻和消息里,我总能找到他的踪迹。然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仿佛石沉大海,久久久久地,再无回音。

    直到又是一年夏季,六月的时候,我在本地报纸上看到新闻,竟是顾林昔的婚讯。

    我记得那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我六岁到今年十八岁,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我最后一次见他,再到我再也见不到他……梦里一开始有很多人,我父母在,顾林昔在,他的家人也在。后来慢慢地,好像其他人都慢慢黯淡了,全世界的光都只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可是到最后,他却又好像变魔术一样,连同那道光一起,突兀地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坐在原地,觉得自己像坐在一个空阔而昏黑的剧场里,于是我有些害怕地站起来,往他刚才存在的方向走过去。然而前方的黑暗像是没有尽头,我走了很久才蓦地发现,原来我并不是在一个小小的剧场,而是好像在一个无边无尽的黑暗空城,我开口喊:“爸爸。”没有回应。又慌张地喊:“妈妈。”无人应答。我再拼命地喊:“哥哥,哥哥……顾林昔!顾林昔!”回答我的,却只有一轮一轮空荡荡的回声。我害怕地坐在地上哭,哭着哭着,天上开始下雨,身边的水越来越多,慢慢地没过我的脚踝,没过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