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男子顶着张墙皮似得惨白面颊,嘴巴鲜红,笑眯眯走近自己:“你也是鬼啊,不信,抬头瞧瞧。”
张元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双粗布鞋子垂在自己上头,鞋底沾满泥泞。
他偏过个角度,看了那鞋子的主人。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户被老树的气根勒着脖子,生生吊死在半空中,张元站起身来,绕到正面看了对方的脸那怒目瞪圆,舌头外吐的男人,可不正是自己!
不远处,一同进来的家丁佃户被一一吊在气根上,宛如冬天屋檐下等待风干的腊肉,干巴僵硬,随着过往的潮湿的风微微晃动几下。
“我死了,我居然死了”
张元还在喃喃自语,却听得耳边“咔擦”一声,低头,只见衣服金色的镣铐拴在了自己手腕上。
“不是要死了,你便看不到我,欢迎来到这边的世界,我是白无常。”谢必安抬手,掌心垂下一股股金色的镣铐,正拴着一个个新死的鬼魂。
“我怎么死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张元扫过同伴,发现他们均是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似乎没了意识一般。
“你们是让精怪害死的。”谢必安看过这小树林,夜幕之下,几股势力盘踞此地暗潮涌动“我也是冒着风险来带你们走,此处有吃人魂魄的精怪,若放任你们不管,迟早成为那些精怪的腹中美味。”
说着,一扯拘魂索,拉着这些魂魄要飞离此地。
“老范,鬼门准备好了吗?”悬在半空中,谢必安对着虚空唤了声。
夜色里,一片墨蓝的虚空突然探出个黑面脑袋,正是撑开鬼门入口的黑无常。
范无救看了谢必安手里那一串魂魄,开心道:“一c二c三二十二个,一个不少!这次没有魂魄失踪,老白好样的!”
“接好嘞!”
说着,谢必安扯动魂魄,呼啦啦一串全进了鬼门。
待最后何进的魂魄也进去了,虚空中玄光划过,鬼门再度关闭,鬼差与亡魂全部消失了,唯独剩下那冰凉僵硬的尸体悬挂枝头。
阿四躲在院子里的石头香灯下,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那鬼差来无影去无踪,眨眼间带走了全部鬼魂,留下些干瘪的臭皮囊。
白无常来这兰若寺收魂魄本就让他惊讶了,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那支撑鬼门的黑面鬼,居然就是之前他撞见的那个,大过年给人类送钱,送的偷偷摸摸宛若干坏事一般的冤大头鬼。
会和白无常在一起,那一定是黑无常了。
想不到,堂堂黑无常居然会私心照顾一个人类。
正暗自思忖着,突然,阿四竖起耳朵,闻风而动。
空气中,飘过一阵哀怨的喊声:“魂儿呢?魂儿呢?怎么只剩下些皮囊了?”
这声音时而为浑厚男声,时而为雍容女声,游蛇一般飘散在林间悬挂着的尸体间,愈发幽怨。
最后,那精怪注意到了香灯下的阿四,化了实体落在阿四面前。
赤|裸的足踩在枯叶之上,阿四看那垂落在地的黑色长发,便知道,是姥姥来找魂儿,要献给黑山老妖吃了补身子的。
“姥姥,魂儿让鬼差捉走啦。”阿四护着金,眼巴巴看着姥姥的脸。
那是副雌雄莫辩的面庞,一双眼睛狭长幽深。
树精生来雌雄同体,几十年前,姥姥修炼成精,便从大火烧毁的元和宫那脱了根,几番辗转才来到兰若寺,在此地扎根修炼。
但怎料,没过几年,那黑山老妖便修炼出关了,力量比姥姥强势很多,且行为张扬霸道,此地之妖鬼皆要听他命令,每月供奉牲醴精气供其吸食修炼用。
姥姥便要每月供奉灵魂与精元给黑山老妖。
“那可怎办黑山老爷,有鬼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