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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着往年惯例,开春锄头雨后好墒情,耕镟播种,梁九跟长工们往往是从此就住在孝妇河老河道西南的西大泊白鹭沙洲渔屋里,直到收获了鱼龙香稻c高粱,才会回到村里来酿造一冬一春的稻谷串香儿,第二年播种后又来回于西大泊和莲花村之间。

    旱烟灰雾从梁九的口里袅袅腾腾地升起,他眯缝着眼睛试图扫过眼前的茫茫芦苇荡,可密不透风的铁桶般围困阻挡了他锐利的巡视。已经长得半拃高的曲曲菜翠瘦瘦地站在水里,没精打采,稀稀疏疏,打上手一采,立马渗出些牛奶样白汪汪c黏糊糊的汁子来。唉,今年雨水少,土壤里碱重,高粱c玉米,还有鱼龙香稻可能又不会有个多好的收成了。

    然而,庄稼不收可也得年年种啊,你说不是?“谁让咱们都长着嘴巴来着?要是西北风喽能抖擞下粱米粒子来,俺叫花子脚踩棒槌转了运,就是跌个筋斗张倒地,脑袋摔开了瓢,也照样流着血跪着天老爷‘嘣噔嘣噔’地磕他一年的响头的哇!”梁九想起了前些年自己一直领着长工们开垦的那几十亩的旱洼地,再瞅瞅鬼子来了以后的灾荒年景,心里便窝着一股说不出来倒不出来的邪燥恼火。

    前些年,自打他撑船过湖地来到西大泊,在锦秋湖腹腔c孝妇河岸边安了家,梁九和众弟兄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披星戴月,刀耕火种,一镐一镐一锨一锨一镢一镢地开出了那一片片肥沃的高炕地,稻藕菱芡蓬勃恣肆的水塘,虽然平时难见人影,不免横生寂寞,然而,每年不仅从东家那里分得吃喝勉强不太发愁,湖里鱼鳖虾蟹满塘都是,芦苇荡里野鸭大雁丹顶鹤一群一群的嬉戏做窝起落,间或还能采些莼菜提搂到一溜边河崖的露水c夕阳集上卖些零花钱,填换一下单薄的穷日子,更指望攒几年好托人再给自己介绍张罗着娶个皮实媳妇,多养窝娃崽子,这总挨老人们逮着你就嘀里咕噜地嘟囔个没完,也不是日久好受的,再者了更应该对得起祖宗啊,长期饱受封建礼教顽固浸的落后的乡下就是这个样子,一时半会还没办法逃脱的!

    长工们有的是力气,他们想若还上了东家的欠账,再在这大湖深处百里芦苇荡里开垦出几块渔台野地来种上点庄稼,怎么也不至于饿死爷娘兄妹啊!唉,都是挨千刀的小日本来搅了局啊,不仅抢占了父老乡亲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烧杀抢掳,横征暴敛,吃拿卡要,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还要不断地抓壮丁去做苦力劳工,修炮楼,筑路架桥,挖护城河,稍有怠慢即横遭鞭挞棍责砸死。

    西大泊那一大片涝洼地的上坡处盖有五六间渔屋,房內盘有一铺土炕和一个土锅灶。梁九他们就每天凑合着做一两顿饭,早晚烧火热饭暖炕。屋里南墙上横担托放着一杆老是装满的黑土枪,门后竖着四指宽锃明瓦亮,安了胳膊腕粗蜡杆长把的大钐镰,养着一只据说是海东青和当地鱼鹰子交配孵化而出的漆黑机警的鸬鹚“鶻哥”和一只十分懂事的大黄狗,这是他的三件宝贝。

    那叫“大猛”的狗,真是挺通人性的,不仅能看坡护院,来回送信儿,还可代替人出来进去办点事,主人只需将东西系在它脖子上,它就能绕湾过沟钻芦苇荡,瞒街过道,七拐八转地带到他熟悉的人跟前。

    几年前,父亲去世,姐姐出嫁,兄弟们也已分爨,眼下,梁九侍候着年逾八十的老娘一家四口人寒窑冷炕度光景,渐渐地儿子长大了,开始跟着自己闯荡江湖。蓼花却因患风湿性腰腿疼常年病病恹恹的,不能进湖居住,自己嚷着去了王桥村鹧鸪洲上的妯娌那里,梁九则只好过一阵子前去探望。

    说是这样的,可一忙起来就一年到头两人见不了几次面。后来,随着抗战斗争形势越来越严峻,为了保护好家属免遭日伪毒手,梁九就答应了蓼花回夏庄老家的要求,一则跟着娘家侄女住,慢慢调养一下老病根子,更可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托田大夫施法,看看能否彻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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