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琴声渐起,悠远而辽阔,似从暗夜中伸出了一双拨弄红尘的手,折下一支桃花,向不知前尘的殊途摆渡着此刻待亮的灼灼光华。
我,立在暗处轻启歌喉,和着琴声像一对情人的呢喃,在宫商角羽中辗转着温柔与哀伤。
光,一点一点汇入大殿中央,似深海中的鱼儿游弋着自由与冥想,身着新桃粉衣的舞姬手捧桃花灯缓缓从殿外走来。和着一个转调,腰肢轻转,散开的舞衣在光洁的汉白玉地板上画出了朵朵桃花。忽而聚拢成花蕾状,继而一层,又一层的向后仰折了纤腰,一股幽香至挥出的袖底荡开。像一朵在静夜里缓缓绽放的桃花,晕染了满眼的□□,迷离了扑面的滋味。
墨黑的四下里慢慢传来了阵阵的惊叹声。
歌声婉转,切切入耳,那刚刚含苞的一朵,开在流年,寄予相思岸。在座的似能穿越琴声看到那临岸的良人手中握的,应是那满目粉绡,开得正好。
唏嘘不已。
琴声骤停,似疾风骤雨前不安的宁静,歌舞似凝固在那一瞬。四下有些不安的躁动,锦绸摩挲蒲团的声音此起彼伏。
忽而,一个白色的身影似天外飞仙般抖着长练从天而降。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巨大的桃花台,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婷婷的落在花蕊中央。一层朦胧的光晕,从那身素色白纱中透出,刚刚好,似逆光的剪影勾勒出那女子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跌宕起伏的娇躯。
有人躲在暗处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唾沫,大皇子便是其中一个。
那舞场中人,轻轻提起裙角,露出一双白玉般的赤足,小心翼翼的在原地打转,似调皮的踏着雨后的水洼,每踏一步,一层荧光便从裙底溢出,似溅起的点点水花。
所有人瞪大着双眼,张着嘴巴,生怕眨眼间错过了那至美的一瞬,屏住呼吸,生怕吞吐间,惊动了如梦似幻的仙子。
我旋转的步伐越来越快,裙底的荧光像波浪般一层层涌出。眼前忽然一阵晕眩,摇摆间我努力的寻找那个让我头脑清明的点,直到我的眼睛捕到了他。那人一身白衣,像隔着遥遥的天河,款款临岸而坐,翻动着手指与我应和。
他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辰,在我渐渐模糊的意识中闪闪发亮,清晰而舒明的劈开了我眼前混沌的世界。一瞬间,云破日出,柳暗花明。
当那层层荧光逐渐散去,似一个个流动的星点停落在餐几上,酒杯上、珠花上、锦服上、琴台上,才有人惊醒过来,“啊,是流萤。”
身上那半透明的流云纱在旋转中已然落地,那层夜明珠逸出的朦胧光晕像被风吹开浮云的月,越发光亮皎洁,一直隔云遮雾的脸庞渐渐清晰了起来。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一张金色压着缠枝桃花细纹的面具遮住了舞者的左脸,露出来的是一只挑着桃红入鬓的眉眼,娇若新桃、媚若烟波、冰雪韵春、柔里含嗔。一朵半开的梅朵稳稳的立于眉心,似打开仙界之门的烙印,裹着炙热的火焰,烫过每个人的心。
那一抹迷离着醉色的笑意噙在嘴边,似刹那芳华,照进了落寞寂寥的时光,在兴意阑珊中招展着心底压抑的渴望。
暗中,靖王为自己再次斟满的酒,玉液竟慢慢的淌过了擎杯的指尖,没过了暗沉的桌面,悄无声息地流进了心底。
谁说他不会醉?
一支桃夭在袖底飞出的漫天花雨中缓缓落幕,一如来时的轻盈不惊一物,那似月光幻化的身姿终以一个翩然踏风而去的转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花事荼蘼,却不落尘埃。
……
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只能支撑我以一个绝然的姿态飘出殿外,不可抑制的翻江倒海,让我丢下那在章华台中尚还处在痴梦里的一袭贵人们。
我跌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