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他想多活几日,多看看家乡的富庶安宁,多享受一些儿孙满堂的欢喜。
待得出门,院子里洗了脸,儿媳就带着孙媳妇摆了饭桌。
冯家人口很多,三个儿子,六个孙子,加上儿媳孙媳和娃子,总共二十几口,可惜如今守在老爷子身边的只有大儿子夫妻,长孙夫妻,还有就是一群孩子外加过门没半年的小孙媳妇儿。这次过寿,赶回来的只有小孙子保柱,其余都在京都和草原,东海,泉州,路途实在遥远,早早就去信告诉不让回来了。
不过,即便这般,饭桌上也有十几口人,不算冷清。
小孙媳妇是个识字的,是小孙子在外边做管事,娶了老掌柜的女儿,能写会算。家里的人情过往,礼单帖子都有她打理。
这会儿借着家里人全,就同老爷子禀报,“爷爷,昨日知府大人留下一张帖子,请您老人家和大伯过几日去赴宴呢。”
“不去,”老冯爷喝了一口红枣小米粥,慢悠悠道,“他这是着急了,马上又是三年换任了,他这是想要我跟小米递话,换个好职司,或者干脆再留在北安府呢。”
小孙媳妇儿低头应了,但想了想,还是小声说道,“爷爷,知府大人既然请了,您不去,是不是”
冯老大媳妇儿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蛋,岔开话头儿,“爹说不去就不去吧,这些事自有世子爷出面呢。还有,你嫁过来也这么久了,还没回过娘家,趁着保柱回来,如今农闲,要不要回去看看?”
“真的?大伯娘,我能回去吗?”
小孙媳妇儿果然欢喜坏了,惹得众人也都是笑,大伯娘又道,“自然能回去,我们冯家还是龙潭虎穴不成,有进无出?一会儿开库房看看,先前娘娘赏赐的锦缎还有几匹,分一匹带回去,再加一匹细布,两盒子点心,两罐茶叶,城里肉铺割刀肉,别舍不得银钱,在家里住几日回来也不迟。”
“谢谢爷爷,谢谢大伯娘。”
小孙媳妇儿高兴坏了,吃了饭就一叠声的催促着丈夫拾掇东西,套车。
老冯爷背着手,拎着碧玉杆子的烟袋锅,锦缎荷包装了烟丝,慢悠悠出了家门。
每日在村里早晚转两圈,已经成了他多年的习惯。
如同一头老迈的野兽,巡视自己守护的领地。
各家的温室已经开始烧火,菜籽刚刚冒出芽儿锥,很是惹人怜惜。
鹿场里的鹿群已经被撵到了山上,有些空荡荡。
祠堂里,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香火袅袅随着微风跑出了院子。
岭下的学堂刚刚开课,孩子们的读书声,即便这么远,也能隐约听到。
一切都这般安宁幸福,好似一场梦一般。
他这一辈子,小时候家里穷,几乎饿死,好不容易长到能上山早些吃的活命,家里几乎也就没什么人了。
城里乞讨过,也偷过人家的粮食,做过杂活儿,娶了个同样贫苦人家出身的媳妇儿,不离不弃的跟着他,生儿育女。
但即便这样,生了七个孩儿,也只活了三个。他发狠不能再饿死妻儿,就拎了柴刀进山,一次次生死边缘,同野兽搏斗,你死我活里,练就了一身本领,家里总算能吃顿饱饭了。
后来,陆家老爷子在这老熊岭的山头建房子落脚,他也就跟着过来了。靠山吃山,夏日里采野菜,秋日狩猎,心里也算有个指望。
不想,他的这个决定,居然成了他可以骄傲一辈子的选择。
这些年,陆家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自有凶险之处,但他一直没有半点儿动摇。
富贵险中求,想要有回报,就要有付出。
如今,不说冯家,整个老熊岭十八家,子孙三代富贵不愁,衣食无忧,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他们这些老辈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