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得了疯病,三皇子痴愚,四皇子战死,五皇子莽撞,六皇子早夭。另有三个公主都已嫁做人妇,不管皇帝愿不愿意,传位二皇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要说起二皇子有多不受宠,大抵宫里人人都能列出个十条八条。
母家被流放北漠极寒之地,生母瑜妃被囚十年,惨死水牢。好不容易被身边的嬷嬷带到十八岁,又应父皇之命带兵攻入苗疆,为毒箭蛊虫所害,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九死一生。
可当呼兰景看到他居然又完完整整地站在了朝堂之上的时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二皇子何止不受宠,简直就是他父皇手心里的一根刺。
老皇帝驾崩的时候是在傍晚,天已经有点擦黑。他撑着半拉身子靠在墙上,说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传位,呼兰……渊。”
“渊”字出口时,已没有声音,只剩一个真真假假的口型,谭幺站得近,通通看在眼里。
那时候殿内跪着的太医早就被请了出去,屋里只有守在榻前的老太监,和跪在门边的二皇子。老皇帝说完脖子一梗,脑袋搭在枕头上就断了气。老太监试了鼻息把了脉,又在榻前跪了半个时辰,又探了鼻息把了脉,终于直起身子,转向门口。
皇帝驾崩的消息从他的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来。
嗓音洪亮,气沉丹田,字正腔圆。谭幺却第一次觉得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一双平日里极有眼色的眼睛盯着虚空。
一直垂着头跪在门边的二皇子听完,起身,朝着龙榻行三跪九叩之礼。
三月初九,雅西王朝第九位君主驾崩,身后未留遗诏。太子呼兰渊因疯病被废,终身囚禁湖心岛,依制,二皇子呼兰桓继位。
老皇帝驾崩当晚,二皇子走出昆吾殿。玄色衣袍,外面披着件雪狐狸皮的大氅。琥珀色眸子,束发的金缕髻里嵌着块血红的玉玦,黑底的鹿皮靴子上还用金丝绣了只老鹰。
君王之相,隐隐欲发。
纵然景帝在世时,嫌他生母位贱,性子又冷僻,最不宠他。奈何时运弄人,按着老祖宗的规矩,太子无能,理应罢黜,命次弟继位。
登基大典就定在四月初九。
至于那个知根知底的谭老太监,先皇驾崩当晚就一脖子吊死在了柴房里,一句话没留下。
四月初九,是大祭司亲选的好日子。
正红色的旌旗在风里飘摇,衬着近处刚发芽的胡杨和远处漫无边际的黄沙,颜色倒也很好看。离登基大典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玄阳殿的龙升阶下面已经站着些勤奋的小官儿。
要说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一大早起来就往这边跑,大抵就是即将出现在登基大典上的三君人选。
只可惜,听说今日东陵储君称病,不来了。
颜青平从太和堂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新上任的大太监余凭正拿着拂尘立在玄阳殿门口。
众臣盯着自己鞋尖儿盯了半晌,早有些无聊,便斜着眼瞧起了来人。
先是扫见了一双碧丝纹样的黑底云靴,再向上瞧瞧,一袭沉碧色锦缎袍服,帏面上是云豹纹样金丝满绣,襟挽青绿色香竹熏貂。在清一色儿的黛蓝官袍里显得十分扎眼。头发也未梳成高髻,只挽个簪子散在背后,发侧还缀着两穗碧色流苏。
碧金泱泱,赤绿煌煌。
当真漂亮,当真打眼。
不过至于眉如霜剑,眼若桃花这样的说法,就是两道的官员们胡扯了。敢在登基大典上这样随便的漂亮公子,有哪个不要命的,真敢抬头瞧他的脸呢?
雅西三君里头,宫云息与颜青平这两位,都是早些年就定下的储君,虽未正式即位,也常年在朝堂上转悠,分内之事做的很熟。只有春陵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