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平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她离开天息门时,这一批四座亲传弟子,都还是扎着冲天揪豁着门牙的小童子,即便如今十几年过去。
在她眼里,仍是软软甜甜的小孩子。
虽说眼前这位敢跟大师伯撇嘴的小孩儿实在该打,可她一看见颜青平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就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
小孩子不该有心事,小孩子不能不痛快。
“我知道,”她说,“不就是做了‘生死卜’。”
颜青平的眸子里,稍稍有了点光。
“无月师伯可知‘生死卜’的化解之法?”
“此卜乃天息门禁法,受卜之人死不得生,生不得死,若有化解之法,还能叫这个名字吗?”
啪,那一点儿光也熄了。
“还有一事,”神无月嫌他不够难过似的,接着说,
“你以为宫小拿的那柄斩风月,是什么好东西?天息门千越殿里有一本《四境兵器谱》,我小时候曾趁师父不注意,偷来读了两天。上书世有妖刀斩风月,乃刀中至尊,上古遗物,四境之内无物能及。其主当年锻此刀,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被旧情左右,故而取名斩风月。斩风月刀魄至阴至冷,刀如其名,斩人情丝最利落。你只以为她现在对你冷淡如斯,是因‘生死卜’泯人本心。你可知道,自她与斩风月精魄相融,就情根尽断,从今往后,断不会再对你动情?”
颜青平大约本想是去案几上捞杯茶喝,手却悬在半道,再无动作。
他滞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全是前几次见到她的样子:
客套话倒是会说,心却是空的,没把任何人放进去。那些装出来的熟络亲热,骗骗春和也就罢了,骗他却是不行。每次看见她提着嘴角笑,眼睛却是冷的,他就会想起来几个月前还会哭会闹会跟他撒娇的那个姑娘。
大抵是见过真正的深情,所以少了一丁点儿,他都能瞧出来。
他原先可不知道,斩风月是如此邪物,还有个斩人情根的本事。巴不得现在就回府去,烧柴熬锅铁水,将那劳什子破刀捏扁搓圆再熔成赤浆,也好让它少祸害一天宫小。
可即算那样,又能怎样?
“那我又能如何与她多说?”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他偏过头看看窗外竹林,
“既然情根已断,我也不必再去给她平添苦恼。”
“啧,”神无月眉头皱成川字,早上扑得鸭蛋粉都扑簌簌往下落,“好好一对儿璧人,缘尽于此,你竟甘心?”
“我不甘心有何用?害她丢了性命的人是我,害她被斩风月斩断情根的也是我,难道我现在还要去逼她动情,再让她痛苦一回吗?我与她这辈子既没有在一处的缘分,那就不必在一处,我护着她过完这一辈子,也就罢了。至于我唯一不甘心的,是我在她情根尚存之时,居然惹她难过,没让她高高兴兴的从我府上出去。”
神无月盯着颜青平的脸,她以前总觉得这张面皮太过风流,桃花眼多情,翘唇角薄情,怎么看都不大好托付。
如今这张面皮未变,却是一点儿风流模样都没了。
“痴儿。”
神无月瞧着他,
“宫小能不能动情,那是她的命数,你跟她能不能在一处,看的却是你的本事。讨颗石头欢心,自然要比讨姑娘欢心难上许多。可你长这么大,总知道凡事畏难是做不好的。你既命里注定喜欢上块石头,就该把它捧在手里,揣在怀里,等着石头软下来的那一天。若是这辈子不成,就等下辈子,总有一日,能把石头捂热。”
“是我亲手把一颗真心变成块石头,而今还要让石头再变回来吗?我欠她的,自然要还。可她不欠我什么,不该跟着我受罪。”
神无月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