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乱刀,利剑,流矢……野鬼一般,肆意啃噬。
第六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去吹响号角了。她收起金雕玉琢的法器,拿出了行囊里用鹿皮裹着的两把刀。
一柄黑鞘金雕□□,乃她入天息门时所得,是为天下名刀九十九。
一柄平身薄刃银丝镶刻,是为刀中至尊斩风月。
“宫家教给我的,是如何尽忠,如何打仗,不是在战场上躲懒,看你们去送死。祭礼的事我做不好,也不想做,不如使这两把刀有用。”
宫云息骑在马上,对千鹰骑领头的统领这样说。
她穿着银色的亮亮的铠甲,初生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很年轻,也很坚定。
琥珀犀一行赶至赤摩罗村时,鹰仪的驻军刚刚撤退。
村子上的人家只剩下七八十户,黄昏时分炊烟袅袅,伴着大漠落日,肃杀苍凉。
鏖战结束不久,村民们已经开始收捡回鹰河畔的遗骨。
千鹰骑特有的亮银铠甲染着斑斑血迹,整整齐齐地摆在村口的镇山树旁,等请来的师父做了法事,再一一掩埋。
整整四天,琥珀犀在那些死人堆里,没日没夜地埋头翻找。
其他的事,他不愿意想,也不敢多想,一颗心又气又痛,像被人撕开。
一直在村里打听消息的侍卫回他说,鹰仪的军队用了火药,火势绵延百里河畔,除了能看出模样的尸骨,其他的怕是已经烧成灰了。
他盯着那侍卫,当即就发了火,眼睛里面充了血,红通通的像只兔子,两只手上的皮都向外翻着,露出白色的骨头。
他倒不觉得痛,也没工夫觉得痛。
她若真的跌到火里化成灰。
他就将这莽原焦土,回鹰河水尽数带回,必定不会少她身上一丝一毫。
他找到宫云息是在第四天晚上,在河边浅滩的碎石上。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右肩和腹部插着三柄箭羽,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砍伤与刺穿的伤口,伤口里仍有汩汩鲜血在她身旁的水中散开。一匹僵死的战马倒在她身畔。
宫云息的身体已经冷了,琥珀犀将她抱在怀里,像上次夜里那样,用厚重柔软的外袍裹住她。几个侍卫将那匹战马移开,她被战马压着的那只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刀。
刀中至尊斩风月,此时濯泥染血,寒光更胜。
此刀虽然名震四方,亲眼见过的人却极少,偏巧琥珀犀年幼时曾随他师父清点天息门千越殿内兵器,少儿无知,偷偷看过一眼。
斩风月乃天息门至宝,但因四座皆以剑道立身,此刀千百年来从未出鞘。
为何涿光,会在此种时候,将斩风月赠予她?
看着怀中人苍白发青的面容,琥珀犀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他没有办法去证实,他能做的,只有将那人抱上马,拼上性命赶回王城。
一路上他无数次去探她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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