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钱庄的东家陈耘卿的住宅,位于大马路上,乃是一幢西式的别墅。陈耘卿既是正元钱庄的东主,又是扬基利华银行买办。由于利华银行新换了大班,与他并不相得,是以最近这段日子,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银行里上班,钱庄的事业并不能顾及太多,都交给了一个心腹档手罗凤春来做。
罗凤春做事很干练,忠心也够,算是陈耘卿得力助手。是以当他满头大汗的跑到陈家别墅时,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陈家三女二男,两个女儿出嫁不提,两位公子中大公子陈白鹭醉心于开启民智,以文明戏拯救国人灵魂,不理庶务,二公子在申报里做编辑,只喜欢写文章,耻与阿堵物为伍,最近又忙着练枪其他事一概不问。因此罗凤春虽然再三表示焦急,却也没人能接待他。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陈耘卿才从银行匆匆赶回来,将罗凤春带到密室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老爷,我晓得您的事情忙,不该惊动您。可是您把这么一爿生意交给我,我要对得起东家的信任。您昨天又支了一笔庄票去收股票,我今天在店里盘帐,发现咱们的资金链,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紧张的地步。庄票,发出去超过六百万两,远超出我们的支付能力。咱们全部的家当加起来,也还差着一百五十多万的亏空。其中见票即兑的近期庄票,就超过两百万。可是柜上所有的现银加起来,也不超过四十万,这实在太危险了。”
陈耘卿留神倾听着“那我们柜上的股票,有多少呢?”
“如果算上股票,那就没有问题了。我们的兰格志股票,如果计算价值的话,目前市值超过一千一百万两。是以我斗胆建议,东家应该抛出一部分股票套现,否则的话……实在太不安全了。要知道,我们甚至挪用了施老爷存在咱们钱庄里的路款二百万两作为庄票发放的准备金,又兑付给了花旗和利华银行。一旦有风吹草动……”
陈耘卿微微一笑“凤春,你不必说了,你说的这个情况,其实我已经考虑过了。但是你想过没有,经济是什么?”
他拉着罗凤春走到一边,在这密室里,放着一个红木棋盘,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一盘棋局正到中盘,黑白两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罗凤春棋力甚高,看的出来,这盘棋甚是凶险,走错一步,就会导致一方整体败北。如果是自己与人对弈,不管执哪一方,短时间内,都难以决定,不知该如何落子。
陈耘卿从棋盘上随手拿起一枚白子“凤春你看,目前的局势上,一枚白子看上去无关紧要,可是如果我把这枚白子拿走,你说会怎么样?”
“黑方必胜。”
“那我把它放下,再拿另一枚呢?”
“黑方也会赢。目前双方局势,锱铢必较。任意一子,都不能轻易放弃,每一个棋子,都可能影响棋局的最终结果。”
“这就是了。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其他的话就好说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一如这盘棋。我们手上,有价值一千多万的橡皮股票,其中兰格志的,就占了八成以上。现在整个松江的人,都在谈论一件事,橡皮股票下一次大规模上涨,是在什么时候。我知道,最近橡皮股票涨的比较慢,但是慢,也是在涨。任何事情的速度,都会有变化,涨的快了,就要停下调整一下,甚至暂时下跌,这在洋人的股市里,叫做技术调整。这就好象我们的武师打拳,一路拳打的太快,未必一定是好事,总要停下歇一歇才好。但是这歇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老百姓不懂经济,只晓得跟风,他们是什么?是羊。我们是什么?是牧羊人,我们要着这些羊走,走到一条正路上。”
他将棋子重新放回“我正元虽然不能和源丰润、义善源两家大钱庄相比,但是在松江,也可以排进三鼎甲。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拿我当做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