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仿佛已有成竹在胸。
皇帝奇道:“爱卿为何发笑?”
“请恕微臣无礼,只不过是猜到了那怪盗是谁了。”
“噢?”皇帝奇道:“却是什么人呢?”
“那也是老相识了。”邢峻微笑道,“皇上请想一想:世上可有多少人如此精通古物鉴定?又有多少人能如此夜入千家,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又有多少人这般文武全才,癫狂古怪,游戏人间呢?皇上想想便知道了。”
皇帝一拍额角,恍然道:“原来是方伐柯啊!寡人竟然没有想到。”
邢峻微笑道:“正是他。”
皇帝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的确是他,也只有他有这般的身手,有这般的狂妄古怪。”
邢峻道:“方伐柯愤世嫉俗,行为癫狂,xìng喜求险,却与世无害,不过是作些恶作剧,惩戒那些附庸风雅、玩物娱世的家伙,也真有趣得紧。”
皇帝微微一笑,道:“不错,他写的那些评论古今的文章,还有那些借酒装疯的诗歌,你都看了么?
邢峻小心翼翼地道:“看过一些,都是些犯禁的言语。”
皇帝哈哈笑道:“方伐柯说道一生中只有两件险恶之事没有遇到过,一是爱上女人;二是凌迟处死。哈哈,真是狂啊,所以他故意写这些言语来激寡人,寡人偏不上当,也算拿他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邢峻跟着笑了几声,看看时辰,说道:“时辰不早了,微臣告退,还要去那案发现场看一看。”
皇帝点点头,不胜倦怠地挥挥手道:“正该如此。”
邢峻便下拜然后先行告退了,皇帝独自站在栏杆边,悠然出神,俯瞰着整个京都。
这里是帝国的都城,世界的重心,宇宙的支点,同时还是他的家。
皇帝一直希望自己的家是一个活物,在深深的地下有城市的根,通过汲取地下水源来供给到城市每一个角落;城楼是城市的眼睛,守望着世界尽头;城门是一张大嘴,吞掉外来人的身体和他们的思想灵魂,引诱他们堕入城市的血盆大口中;每一条街巷都是城市身体中的血管,流动着兴奋、热烈、颓然、堕落和狂暴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全天下的货殖和黄金,到帝国都城的心脏;当然了,他 帝国的皇帝 就是都城的心脏!这一点毋庸置疑。
有时候,皇帝甚至认为自己是泡在子宫中的心脏。
皇宫就是他的子宫,皇帝从有生以来就从没有离开过皇宫,也不愿意离开。他只想在自己的家里生活,从来不想到别的地方去。但是他总感到郁郁寡欢,为什么呢?他不禁感到奇怪,每时每刻,他都是抑郁的,包括现在。
皇帝从来不跟任何人袒露内心,甚至绝少跟别人说话,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极其丰富多彩的、敏感的、艺术化的。
皇帝想像自己的世界是一个神秘的花园,一个纵横jiāo叉的迷宫,柳暗花明了却还是让来人找不到通路,花园中隐藏着价值连城的珍宝,但是谁也别想取走。那是他的世界,只能他一个人独占,永远不能和人分享。
但是他为什么又会感到抑郁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的确是“寡人”没错,但是他觉得这感觉很好。所以现在,在他的“子宫”京都中,竟然发生了他无法掌控的事情,这真是让他感到恼火。
皇帝对自己说:这里是我的家,谁也不能侵入进来,谁也不能!
皇帝站在帝国最高建筑物的天台上俯瞰自己的帝国,浮想联翩。这个时候,在京都十里之外的一条大河之上,正有一条乌篷船悄然驶向京都。
一队送葬的人们沿河岸走过,吹吹打打,大哭大闹,黄昏天色晦暗,莽原上风雪大作,风声夹杂着哭泣和锣鼓远远传送了出去,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