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仿佛蚌壳中的珍珠佛陀般,有尊贵法相;而我吕无靥,惯于了四处漂泊,就如吉光裘一般濯之以沧浪不濡,焚之以烈焰不焦;又如帝启之剑锐气不被无常磨钝。我二人俱是天涯沦落人,有缘相逢,又何必曾经相识?何妨效法那千载古物火齐镜,彼此形影相吊,形对影发声,影同形回应,拍手相和,两两相忘。”
语声清幽,仿佛遥远的歌声渐渐散了开去,隐没于黑色的园林之中,终于飘散,袅袅不可闻。
苏度情轻声总结道:“这就是他给我设的谜题了。”
她说完,就怔怔出了神,幽幽叹了一口气,神色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似乎连窗外的月光都浸染了哀愁。雀娘听得茫然不知所云,但此情此景却令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良久,苏度情终于微笑起来,漫天哀愁顿时化为乌有,她喃喃念道:“吕无靥,吕无靥!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左岸堤上,一辆马车于月色下驰过。赶车的是一条大汉,身形魁伟,表情肃穆,手腕巧妙地一抖,长长的一条大鞭就直挥出去,“啪”的一声击在马背上。那车行得异常平稳快速,如在月影中飞行一般。
到了一处码头,赶车大汉“呼呦”一声吆喝,马车骤然停下。
苏度情从车窗望出去,只见码头上泊了硕大的一艘独桅船屋,一人站在船头,衣衫猎猎振起,面目却瞧不清楚。
赶车大汉跑上两步,恭敬地向船上人鞠躬致礼,又跑回车前:“小姐,到了。”
苏度情“嗯”了一声,缓缓下了车,一名丫鬟紧随其后,同向那船屋行去。赶车人跳上马车,挥动鞭子,顷刻间绝尘而去,不一会儿只剩下远去的马蹄车辚的依稀声响了。
此情此景,从那船上人的眼中来看,只见月光如乱琼碎玉,苏度情白衣胜雪,踏月而来,就像月之仙子下凡一般。
船上人隔着江面,深深揖手,说道:“君子远来,本应倒履相迎。隔江守望,已属粗俗冒犯,何况仙子垂怜?惟祈恕罪则个。”声音虽亲切温婉,然而隐含焦虑,仿佛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苏度情敛衽为礼,微笑道:“如此清夜,却讨扰佳客,亦是冒犯。承蒙眷顾之恩,已是天幸。主人不必多礼。君子之jiāo淡如水,礼仪不可废。流落江湖之人,既然相识不易,自应不拘行迹,相对忘机,何必执著于繁文缛节?”
苏度情知对方乃非凡之人,并非俗客,所以才有这么一番说话。
果然,船上人再揖道:“小姐所言极是,所谓不拘行迹,相对忘机,正是我辈所求。小姐请上船来吧。”
苏度情点点头,踏上踏板,上了那艘船屋。趁着月光,苏度情也终于看清楚了船上主人的相貌衣饰。
此人中等身材,面色不佳,颊骨扩张,眼睛又细又长,隐隐泛出栗红色。身穿一件古楚式样的“绛衣博袍”,深衣曲裾,袍为直裾,头戴楚式獬冠。他的身体藏在宽袍大袖中,一曲一伸之间肌ròu律动,仿佛蕴藏着金丝网般的力量。所谓奇人必有异相,船上人的气势风度同样无懈可击,是林下隐士和江湖野客的奇异混合体,显得似超脱实则练达,虽萧疏却沉着,既懒散又笃定。
主人再揖道:“楚人吕无靥,见过度情小姐。”
苏度情再敛衽回礼道:“不敢。”
“江面风急,还请进舱一晤。”
主人领头进了船舱,苏度情紧随其后,那小丫鬟却留在了舱外。
舱中很暗,似乎正在走过一条走道,走道尽头是一线光亮。苏度情模糊意识到经过了一大群家具器物,那些物体形状暧昧,如同梦境中一群一群走过的牛马群。
来到走道尽头,进入舱室,苏度情终于到了这个自称楚人的怪客旅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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