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寝阁的门随着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我赶忙迎上去,规矩地行礼,只见纳兰明珠转头复杂地望了我一眼,道:“既是已成了舒穆禄若浅,便不必行这些个奴婢的礼节了,日后,便随着雪梅叫我舅舅就是。”
我狠狠地愣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纳兰明珠早已大步离开,觉罗氏落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快步跟上去。我对他们莫名其妙的神情十分不解,但也顾不上这许多,赶忙走进去看雪梅。雪梅此刻正歪在榻上,神色疲惫地闭着眼。
我轻轻地走上前将薄毯盖在她身上,她睁眼看着我。我开口道:“若是累了,就先歇歇吧。到了晚膳的时辰,我叫你。”
雪梅摇头:“我还不累,若浅,我想见大哥哥一面。”我为她拉毯子的手微微一滞,抬起头看着她,只见她笑:“便算是我的私心,你总该满足我。”
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反倒是雪梅先开了口:“我懂你想说的,你且放心,我都明白。”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日,我辗转到京郊别院渌水亭中才寻到公子。
他立在亭中,执笔细细描摹着桌上的画,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我也没有上前打扰,心想着我在现代写东西的时候就讨厌有人过来打扰我,想来对他也是一样的吧。
于是,只是站在一旁等。
半晌,公子将手中的笔放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这画上的轮廓,因为隔得太远我始终不知道那画上的是什么。下一秒,但见公子忽然双手将画拿起,狠狠揉成一团,用力丢进身旁的池中。那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疼,只是一个转头,便看见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我。他的身形微微一顿,便回复了常态。见状,我赶忙走上前去,告知他雪梅想请他过去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应了个好,就大步迈出了亭子,我垂首跟在他身后,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是自那日之后,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他也不多言,我也乐得沉默。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回到了明府。
将公子引到雪梅那里之后,我依旧勤劳诚恳地守在门外。生怕他们有什么事叫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是好奇心旺盛。
半晌,只听见房间内传来一声响,接着便是瓷器打破的声音,我赶忙冲过去推开门,只见雪梅坐在桌旁看着地上茶杯的碎片,而公子正立在她身旁,背对着我。隐约可见的,只是他紧紧我住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见我推门进来,雪梅只是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带着几分期许地望向他:“我自是问了她的,若是她不愿,我定不会强求。你何苦这样来冤我”
我自觉进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有些碍事,便重新退出去,在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听见公子的声音有些压抑地响起:“我不是对你,是对自己。”
我缓步离开凝碧阁,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里,坐在廊下荡着双腿,看着满园子谢尽的茉莉。明年的今天,这园子里还会有谁如我一样守着这颓败的景物哀叹呢物是人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我长叹,却听见身后另一个声音响起:“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转头,只见卢小姐正站在身后,斜倚着栏杆望向我。只是前些日子听说觉罗氏邀她在府里留宿,除了最初的那一次,之后也一直未曾打过照面,竟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了。我赶忙起身行礼。她上前扶起我,然后在我身旁坐下来。
“卢小姐也喜欢这个段子”我轻笑。
“谈不上喜欢,只是知道。”她轻声应。
“这个时辰卢小姐怎会在这里”我没力气再计较什么礼节,在她身边重新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