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站在那里,白色的长衫摆上都是泥渍,而且就连白皙的脸上,都是白一道黑一道的。见我笑个不停,他赶忙大步走过来,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
“别笑了,小声点”
我停住笑声挣开他的手,看着他说:“怎么,大公子干活还不让看呀”
大公子揉了揉鼻尖:“没照顾过这花花草草的,看来这还真是个费心思的活儿”
我看着他皱了皱鼻子的可爱小动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吧来吧今儿个就拜我为师,让师傅我教你”
“给茉莉浇水呢不能浇这么多的,这么多水,生命力再强的也差不多快歇菜了”我一边将多余的水舀出去,一边说。
公子却忽然愣了愣:“歇菜”
“就是完蛋的意思啦”我忘了这词儿这年代没有,耸了耸肩,却看见公子皱着眉看我,旋即又笑了笑:“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收敛,张口闭口就完蛋,什么话从你那张嘴里说出来我都不奇怪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再出格的事儿我也不是没干过。”然后趁他不备猛地将手上的泥都蹭在他的肩上,然后转身就跑。公子回过神,佯怒道:“浅浅,你真是越来越欠管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抓起一把泥就朝我跑过来。见状我只得赶忙开跑,他一直追我就一直跑,笑声漾开在大片的茉莉花田里。花开素美高洁,却比不过他望我的笑颜。
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我这放纵的性格竟然成为了之后所有事情发生的导火索。到头来,却是我,让雪梅和公子更快地接近了分别。
雪梅的身子因为天气见凉变得越发脆弱起来,请了很多大夫都说是寒症,这一时也无法根治。归根结底就只能这么拖着。天一下雨,她就咳得厉害,这日天刚放晴,我忙端着药朝寝阁走去。穿过回廊,进了月洞门,远远便看见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她一个人立在我的满园子茉莉旁,伸手抚摸着花瓣上的水滴。那怡然的神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微微一个转头,便看见她的脸,真真是个美人。
她看见我,只是微微颔首笑了笑。我回礼,还来不及大步走上前去,就看见她身后快步走来的公子。公子的那抹白衣在我的眼底一直都是最鲜明最绚丽的风景,而这一刻,这风景却越发地美了。
我远远地望着,看见这一对璧人站在一起是那么相配,甚至比雪梅站在他身旁还要合衬。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却隐隐有了预感。
将药放在桌子上,服侍雪梅喝下,然后便将寝阁的门掩好,在廊子边坐下来。
远远地听见几个小丫头在议论,说是两广总督卢兴祖携女上门来拜见明珠大人。我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凉了个透澈。
卢氏,卢氏。
那是公子的妻。
原来这都是命里注定的,那般相配的两个人,原是应该在一起的。
可是雪梅
我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是她那么拗的性子,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不会想不开呢我摇了摇头,倚着廊柱转身望着寝阁紧闭的门。
我尽力了。真的。
若有朝一日你得知真相,千万不要怪我。
因为在我心里,只要公子能够幸福,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冒出这样想法的那一刻,我微微怔了怔,旋即苦笑,终究还是自己的放不开。
果然,那天以后,公子再也没有来过凝碧阁。雪梅的病却是越来越重了。我每天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她从睡梦中清醒的时候,总会问的那一句:“可是大哥哥来了”
但凡帘栊有微微的响动,她都会睁眼望过去。可是每次的结果都是失望。事实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