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三c霍拉德]
第2节屋里阿爹的死因十分蹊跷
哑巴阿娘艰难地爬起来,抬手摸摸被打得发麻发烫的脸颊,发觉嘴角流出了粘糊糊的鲜血时,她反而释然了许多。屋里阿爹长长地呼几口气,咽一下口水,极力想平静下来,可是他内心的屈辱与恼怒又使他无法平静。他又恶恶地瞪我哑巴阿娘一眼,就解下自己腰间的牛皮刀鞘,连同手里的杰木达一并丢弃在我躺着的竹筐边。而我却侧着身,睁着眼,吮吸几下嘴巴在欣赏板壁上那摇曳的灯影,并没有理会气臌气胀的屋里阿爹。
忽然,屋里响起了屋里阿爹那炸雷似的吼声:“你这个贼婆娘给老子听好了,我百年之后,这个杂种必须给我披麻戴孝!”说完,屋里阿爹头也不回,愤愤地离家而去。在那朦胧的夜色里,几只凶恶的撵山狗追着他一路狂吠,把他当作了陌生的寨外人。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屋里阿爹的这次离家竟然与我们成了永别。半年之后,屋里阿爹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野猪岭的壕沟里,是上山打猎的阿奎叔理着一股恶臭才发现的。
那天,阿奎叔背着火枪召唤着两只撵山狗在追一只被土制炸弹炸烂嘴巴的野猪婆。追了老半天,当他追到野猪岭时,忽然嗅到一股了臭气。他以为是哪里死了一只野物,寻到好扒现成的皮毛。哪晓得,在壕沟里,他发现了一具被土狼撕得七零八落的死尸。野猪岭离我们朗巴寨有七八里的山路,那里坡高路陡,林木繁密,一般人是不会到那里去的。在野猪岭相邻的猫儿坎才是我们朗巴寨通往七峰乡的必经之路。
我们朗巴寨的奄巴多秃头公特地到野猪岭去查验过尸体。他很明确地告诉寨众们,说死者就是我们朗巴寨里的霍拉德,他是遭毒蜂群体攻击而蛰死的。开初,我哑巴阿娘还死不相信,认为自己的男人长年累月走村窜寨做木活,哪里会不明不白就死在野猪岭。可是,秃头公拣回了一个木匠背囊和一只只有四个手指的残手,哑巴阿娘就相信了死者真就是自己的男人。因为四年前,屋里阿爹在牛头坳寨好了主顾屋里的年轻婆娘,也被当场捉奸。鉴于屋里阿爹肯出钱赎过,牛头坳寨就只砍掉了他的一根手指以示惩处。
据说,在当年的夏天里,我们大山里的毒蜂非常非常多。常见的毒蜂有地蜂c马蜂c蝇蜂c大黑蜂和野蜜蜂,特别是那种吊着两只长脚的马蜂比往年足足多了两三倍。树梢上c崖脚下和屋檐边都能寻见那半边柚子一般的蜂巢。当然,时常就有人被蛰伤了胳膊,蛰肿了脸。
这让就寨众们疑惑了,平时十分风光的霍拉德是从不单独上山去打猎的,他怎么会独自到那深山老林里?如果不是故意去招惹那些毒蜂,毒蜂也不会群体攻击人。显然,屋里阿爹的死因十分蹊跷,要么是遭人陷害,要么是自寻死路。
不过,这两种死因放在屋里阿爹的身上,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早几年前,很多寨众就作过断定,说花心的又不知悔改的霍拉德如果不收住放荡的心,他迟早会追随他的师傅,走上不明不白的不归之路。因此,对于屋里阿爹的死,寨里的族人们都显得很平静,很淡漠。为了维护自家山寨的脸面,什么活该呀什么报应的那些话没人说出口,全都憋在我们族人自各的嘴巴里。族人们也只是装模作样地伤感几句,并没有去追查屋里阿爹的真正死因。在我们山里人的眼里,“死”是一个可轻又可重的字眼。有时候随意扔出去,它能把地上砸一个大坑;有时候随意吹口气,它就轻飘飘地飞上天。但凡“死”字与山寨里的集体利益紧密相连了,它就显得重,反之它就显得轻。我屋里阿爹的死,与山寨里的集体利益毫无瓜葛,甚至有些寨众巴不得他落得如此下场,因此他的死显得格外轻,跟羽毛一样。
由于屋里阿爹是凶死,又是死在山寨之外,而且还肢体不全,依照山寨里的老规矩是不能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