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大臣消失在视野里,年轻的天子一瞬间松了气,他斜斜侉侉的坐在盘龙椅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方立的挺拔如松的臣子。
曲凉风面色如水,无悲无喜,他直视着前方的台阶,让人分辨不清他眼睛的焦距到底在何处。
然后,奔跑的脚步声传来。
曲凉风和游烈天同时望去,却见荆长歌手里举着扇子从远处跑来。
“既然陛下赠了草民大礼,草民也不好不回礼,可惜草品只是一江湖浪子,能让陛下看上的东西实在不多。如此,草民便自作主张赠上折扇一把,以表感激。”荆长歌说完,双手托扇,弯起了腰。
“常德——”游烈帝挥挥手,示意太监总管常德把扇子拿上来。
看到满鬓白发的常德将折扇捧到游烈天身前,荆长歌气鼓鼓的嘟了嘟嘴,游烈天被常德挡着看不到,但曲凉风却看得清清楚楚,不自觉得已经无声问出:怎么了?
荆长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说了两个字:有病。
宫内公公那么多,一定要驱使一个老人,不是有病是什么?而且还病得不轻。
曲凉风摇了摇头,示意荆长歌站好。
游烈天打开扇子,只见上面是一幅水墨的山水画,画上山水依傍,水上小舟轻摇,折扇旁提了两行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游烈天想,无论下方的人到底是谁,那他都太聪明了,第一次见面便表明自己的立场,无心烈火,无心天下,似只是一江湖浪子,漂泊自在。
然则,这个人表明立场,游烈天本该是欣喜的,但他却心存厌恶,他讨厌可以逍遥自在的人,而自己只能躺在大殿内,多出来走走就会大病一场。
同样是人,他比任何人都尊贵,比任何人都优秀,但为什么他却要遭受病痛的折磨呢?他嫉妒,他不甘
“朕很喜欢,孤少侠的礼物不错!”游烈帝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那山水画倒称得上是绝世。
“陛下喜欢就好,草民告退!”荆长歌欢天喜地的离去,她一点都不想去猜测帝王的心术和想法,她只想表达自己的想法。
“莲丞相,现在该说了吧?”游烈天将扇子握到手里,许久之后都在想,也许自己对于荆长歌的不是恨,而只是嫉妒。
“不知陛下所说何事?”曲凉风抬头望着高处的天子,这手握天下征杀大权的人,谁能想到会弱到只要风一吹就会病倒的程度呢。
看到如此,游烈天反倒笑了,他不能生气,气多伤身,所以他只能笑,开心时笑,生气时也笑:“听闻丞相府的宝马玲珑又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了!”
“孤公子回来了,自然要将玲珑还回来!”曲凉风不卑不亢,明明只是把一个“少侠”换成“公子”的称呼,却一瞬间将距离拉近许多,似乎两人早已神交已久。
“朕又闻丞相府最近开销拮据,不知所谓何事?”游烈天单手托腮倚在龙椅上,眯起的眼睛似笑非笑。
曲凉风经常想,自己和游烈天毕竟是有些血缘关系的,所以有些地方总是会很像,比如说眼睛,比如说眯眼睛的动作。
他这样想着,想丞相府不知何时也已不再受到陛下信任,需要探子监督了,但他不想说出来,哪怕这信任看似只是外表,他也想维持下去:“陛下担忧了,只是漓安看城西乞丐可怜,便拿出去救济用了,所以最近才会开支紧张。”
“难怪听人说城西百姓走到路上都能捡到钱,原来莲丞相还做好事不留名啊!”游烈天低头看着手中的折扇,貌似只是漫不经心的说起。
“陛下说笑了!”
“小凉风,你说,这真是‘天下第一人’孤城雪吗?”游烈天伸出一根手指抚摸着扇子上的两行字,字是上好的行楷,沧劲有力,龙走蛇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