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看着正午时分快要到了,大街上的百姓越挤越多,长街两边的酒楼客栈食肆驿馆上下层全都将临街的窗子大敞大开,窗子里外,楼梯上下,回廊左右,全都挤满了脑袋,临街的小酒肆里也全都是人头攒动的,因为在长安城里,当街砍头的多是山贼寇匪和江洋大盗,长安城里的百姓,已经许久都没看见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披枷带锁的被拉到闹市砍头示众来了,虽然起刀落以后的尸体,和那些山匪流寇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韩湘君身为长安府尹,最不愿意干的其实就是监斩官这个差事,因为他是个翰林出身的官,心里着实是不愿意见到刑场处决人犯时那鲜血淋漓人声鼎沸的熙攘狂欢场面。
更何况这二人犯的是宫规,和天下百姓半点毫无干系,他们又凭何为他二人的死而拍称快,大快人心?天下芸芸众生,竟无一人回身想想,若是日后自己落到这般田地,在刑场上,众人跪地求情,总比喧嚣狂欢更能救得自己性命。
将离和兰蕙那时已经被绑缚在刑台上只等着自己一声令下人头落地了,自被押送府衙大牢至今,他们二人既没向自己讨饶也没向自己申辩,其实扰乱后宫和假造官籍在大唐律例里都是罪不至死的,他们本没必要如此木然绝望,可是他们现在却仿佛是一心求死似得,眼看着就要死到临头了,也一口咬定他们不认识魏王,更不知道那些锦衣华冠,玉树临风的诸位皇子之,谁是太子,谁是吴王,谁是襄王,谁是魏王
午时一刻,午时二刻,按规矩,该有家属来送水送饭来了,但是他们二人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已经忘了,怎么可能还有家属来给他们送饭?
韩湘君微微有些看不过眼了,转身命令李云昭和李云亭去旁边酒肆给他们打些酒饭过来,而且要他们少时上去知会刀斧一声,若是可以,尽量给他们留个全尸。
在刑场上给犯人留全尸其实在民间本来就是个由来已久的人情规矩,刀斧在收过犯人家属的银钱之后,行刑时下稍稍轻些,斩首时将最后一点皮肉相连,腰斩时不要将脊骨完全斩断,缝合之后就算是全尸,一具全尸的开价大约是二百两银子,韩湘君自己不便于从官账上支钱,但是一眼看见李云昭左右腕上各自戴着两串翡翠玉珠,二话不说随扯下来两串,理由是他只有两只胳膊,没必要戴四串玉珠。
转眼间,午时刻已到,韩湘君正要伸去摸令牌,陡然间从人群“嘤——”的一声传来一个岁孩童撕心裂肺的一句清脆哭喊,“爹爹,阿娘,爹爹,阿娘——”
听到这一声哭喊,本来在刑台上一直目光呆滞,一心待死的将离忽然眼眸里恍然惊醒般潸然滚落下两滴冷冷清清的逝水清泪,一旁的兰蕙也仿佛是忽然间被惊醒过来似的,“听那声音,”她蓦然回头看着将离的眼睛,“是青儿吗?”她惨淡着眼神默然笑笑,“真的很像青儿,只是青儿,他,到底又是谁呢?”
因为行刑时忽然发生意外,韩湘君的令牌自然是没有来得及扔的出去,但是只这么一个凝神瞪眼之间,午时刻已过,按规矩,今日是再也不能行刑的了,挽玉在一旁气的跳脚,因为马车上这具双人大冰槽子,一路上的分量可着实是不轻的呢。
少时间,只见刑台上已经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呼哧呼哧爬上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岁男童,那孩童看起来一脸悲伤落泪,眼圈红红的惊惧样子,“爹,娘,你们怎么活啦,”他微微颤抖着用自己的小指头轻轻撩拨起二人额前披散着的一绾青丝鬓发,“爹,娘,你们,你们真的活啦,你们真的从画里走出来啦”
男童说着忍不住伸搂住他们的脖子呜呜大哭起来,紧接着一个青衣黄衫的丫鬟模样的清丽少女急匆匆的从人群挤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刑台上面,“小姐,小姐,你,你真的是活的吗,你,你快抬头看看我,我是玉枕啊,小姐,你,你,你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