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炯这些天很是发愁,他自然可以肯定这高绍全就是本人,虽然只见过几面,对于这个天资聪颖的后生晚辈他一向还是很欣赏的,只是那官银却又是实打实的被刘贼所劫,他纵然想开脱也没什么办法,更何况如今的徐州城内还有天子亲军右威卫,他更是投鼠忌器,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关押了十天了,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故人之子,不过今天,据朝堂传来的消息,皇上亲派的钦差大臣就要来徐州了,他若是什么进展都没有,也实在太不好看了,背着手在书房里走了好几圈,才叹息一声道:“来人,把高解元请到签押房里来,老爷我今天夜审。”举人功名没有剥夺的话,任何官员都是无法在大堂里提审有功名在身的士人的,所以要加一个请字。
签押房内灯火通明,掌书记在正座右侧记录笔录,何炯何知府也没换上官衣,只是便装,几个衙役押着高绍全进了签押房,高绍全是举人,自然待遇不同寻常人犯,也没有穿囚衣,只是一身白衣终是有些脏了。一张椅子对着正座,正是给高绍全坐的,他也知道,微微整了整衣衫,躬身一礼道:“学生高绍全见过知府老爷。”“嗯,”何炯翻开卷宗,用笔画了画,道:“你是天平六年解元?”“正是。”“既然是举人,那就坐下吧。”高绍全依令正座。
“高绍全,你本是举人,堂堂读书人出身,怎么沦为勾结匪类?其中是否有甚冤情?”何炯一拍惊堂木,发问,“学生惶恐,”高绍全抬起眼睛直视何炯道:“学生只是一介书生,怎会勾结匪类?”“那么这锭官银从何而来?”何炯拿出一锭崭新的十两官银道:“这是登州府今年监制押送京师的官银,在济州境内被刘贼劫获,根本不可能流通出来,你说你未曾勾结匪类,那这锭官银你又如何解释?”
直到这个时候,高绍全才知道这莫名的牢狱之灾是怎么来的,也难怪赵三送别他之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把银子剪了用,只是他一向生在大户人家,根本懒得把银子剪成碎银子,才被徐州官差一抓一个正着。不过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承认的。他一梗脖子道:“老父母容禀,这官银是我用银票换来的。”“那你用多大面值的银票换来多少银两?”何炯微微点头,小子还算精灵,这个说法虽然也有破绽,不过只要好好润色,相信别人是找不到错处的。“三百两银票,换了五锭五十两的白银和五锭十两的白银,其他不过一些碎银子而已。”“是吗?师爷。”“禀老爷,嫌犯高绍全包裹中的确是这个数。”“嗯,”何炯点了点头,又道:“官银这个事就算这样揭过了。”
揭过了?一句话把高绍全说的目瞪口呆,整个勾结乱匪案中唯一的物证就是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徐州的官银,而堂堂御史台长官一句揭过了就把这唯一物证整个推翻了,不仅高绍全傻了眼,连师爷都不禁小声道:“东翁,不妥吧?”何炯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完全一副糊涂官的样子。然而,一个左都御史会是个糊涂官儿吗?地方乃至朝堂之上总会有些糊涂官,然而执掌以直言敢谏闻名的御史台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糊涂官,高绍全紧紧盯着何炯,试图从这位何知府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位何大人脸上波澜不兴,风平浪静,绝对是个老狐狸,老狐狸不会糊涂,那只有一种可能了,高绍全瞬间心如明镜,他知道这节算是过了,作为主审官都包庇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咳咳,”何炯心里暗骂了句老狐狸果然生了个小狐狸,狡猾得紧,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又道:“高举人,本官还有一事相询,你是个举人,家在高邮,还有几日就是秋闱了,你怎么会从山东来我徐州治下?”这个问题其实是这个案子的第二大疑点,三年一度的秋闱是读书人的重中之重,这个节骨眼却从山东闹匪之地返回,定然非常可疑。不过山东妙就妙在闹匪,特别是大野泽附近几州官府的管理已成虚设,说什么都没法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