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老爷在合江县双河镇与吴珏等人会合,甫一见面,吴珏从客栈的床上滚落下来,奔至自己的父亲面前,瓮声说道:“孩儿向父亲请安。”见儿子吓得不轻,吴二老爷忙挥退下人,扶了儿子的肩膀:“珏儿勿怕,爹来接你回家。”又换上严父嘴脸:“你已不是垂髫稚儿,此事当为历练,快快收起你的惊惶。”吴珏深愧:“爹爹说的是,只是裴先生下落不明,怕是已遭不测。”
“你勿担忧,我已经请人与本地县官说情,官府会继续寻找裴先生。”吴二老爷安慰儿子,又遣尤清泉找店家安排住宿。因担忧吴珏等人,昨夜连夜赶路,人困马乏,歇息一番后出了客栈与当地官员旧友饮宴。推杯换盏中,临江县连云镇吴家二爷托人寻找家中坐馆先生的消息传开,有人感叹吴家二爷有情有意,可惜那山崖颇高,恐怕已无生机。也有人质疑为何车队那么多人,怎的单单就一个坐馆先生遭了不测。
闲话不谈,吴氏父子翌日晨便带着人离了双河镇,到达连云镇时已是日落。望着家中熟悉的灯火,死里逃生的吴珏分外激动,发誓以后定要学得本事,不再像前日一般惊慌逃窜。
张氏见儿子无恙,仍旧放心不下,请了大夫细细检查一番,得到确实无事的答复后,心底大石方才放下。吴芊芊卖力打趣吴珏遇难呈祥,将来必定贵不可言,惹得一屋子的人笑语连天。
莫维维整日等着消息,听说吴二老爷带人安全归来,忙着又遣清芷打听裴骃的消息。清芷去而复返,只知道有人受伤,张氏还为吴珏请了大夫。众人皆忙着安置,竟不知道裴骃的详情。亥时将尽,仍然没有裴骃的信息传来,再去打听却说主子们已经歇下。莫维维望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心寒如堕冰窖。裴骃必是出事了,不然就算有事耽误,也肯定会遣人报信让自己安心。吴家少爷受了惊,众人围绕伺候,自己的父亲如何却无人告知,看来往日吴二老爷一副礼贤下士的做派也不尽然。若是裴骃有什么意外,自己在这吴府可怎么安身立命。
夜渐深,凉意侵进四肢百骸,命运仿佛烛火摇曳不定。
第二日一早,吴二老爷正在吃早饭,听见下人禀报莫维维求见。放下筷子,让人将她请进书房,自己提步踱去。临近门口时,嘱咐张氏:“备些衣物首饰,孤女可怜,莫要苛待了。”张氏闻言知其意,道:“早与贞娘说好了,到时候送到西葫芦巷去,你放心。”
“嗯,不要节外生枝。”
张氏点头称是,接了一旁侍立的玉心递过的茶碗,漱口吐水,用帕子擦擦嘴,道:“老爷的话可听清楚了,回头出门可不许带出去一个字,否则自有老爷处置。”玉心惶恐称是。夫妻二人的话加上前几天听到的传言,构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若是事实如此,那远离此事方为上策。裴氏父女命途坎坷,可怜,可叹。
莫维维见到吴二老爷,低头敛衽行礼:“见过吴伯伯。”自来到吴府,吴二老爷坚持莫维维称他为伯伯,又笑言吴珏乃是莫维维师兄,太过有礼反而生疏。父女二人无法,只得顺其心意称呼。
“唔,坐吧。”
见莫维维坐下,吴二老爷缓缓道:“知道你焦急,可你伯母说怕你受不住,要想好说辞再告诉你实情。如今你已经寻来,我也只得告诉你了。”
“我爹是不是出事了”,吴二老爷语焉不详,莫维维急道。
桃花涧,山匪,坠崖······走出书房许久,莫维维脑海中仍是吴二老爷叹息的声音,她努力理清思绪,清楚地明白了一个事实。裴骃果真出事了,明面上说还在寻找,可官差寻而未果也是现实。吴府并未留人在双河镇继续找人,说明他们已经认定裴骃没了生机。在这个条件简陋的年代,一夜之间成了孤女,上天竟再次跟她开了个玩笑。想到往日裴骃对自己的好,莫维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