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约定一般。韩奕坐回车里,车窗是敞开的,空气干燥而冷峭,有尾气的焦浊味道,也有大战当前的血腥气。
宫战一直是怒杀之姿,似呼吹出口气就能点着火。待唐旺走远了,他说:“哥,咱不跟他要人么?”
三年前从机械局大院混出来的浑小子,刚把西区收在囊中,尾巴还没翘起来,气儿还没喘匀和,“事儿”就砸下来。看似是一个又一个意外巧合,却又充满了必然和无奈。韩奕也看着唐旺的身影,看那个圆鼓鼓的剪影消失在车灯交汇出的灿烂汪洋里,他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上面是金贵,金贵上面是太岁,统辖南港十一年,大旗不倒。太岁上面还有卢曾,那是唐城的龙头,是韩奕仰望不及的云端。他只是闯进西区,就如此惨烈,再往上奔会交出什么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可如果停下,他跟荀渐的世界就塌了。那天在金贵面前冒出的想法竟又开始盘踞。韩奕呵呵一笑,对宫战说:“不着急。”
这是荀渐在赌场“收钱”的第十六天,说是收钱,其实就是赢。荀渐是想输的,可有时候想输也很难。
内场经理跟豹子汇报,说那小子又赢了两万多,散了不少筹码给兄弟们,大伙都不敢去兑。豹子黑着大脸盘子,说:“兑!”
收课时天已经蒙蒙亮,荀渐穿的单薄,一下班车就被北风呼了个趔趄。他裹紧外套,一溜小跑钻进路边的早餐店,照例是最早的一个。他打着哈欠扔给伙计六块钱,伙计也打着哈欠,找回来三毛。照例是一份小米粥,两个素火烧。伙计揉揉眼,一定觉得他跟自己一样,是起早贪黑奔生活的,就从盆里拨了几根咸菜条,放在他桌上,套近乎的说:“爷们,有啥好营生不,这块儿不挣钱,俺想换换。”
荀渐把粥喝的嗞喽嗞喽响,打量了打量伙计,眯着眼说:“我也想换”
太阳蹦出云层,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对荀渐来说,亢奋和短暂的休息也结束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结束。
白天比夜晚更迷茫,他没有方向,揣着两张照片开始新一天的搜寻。旅馆c饭店c商铺荀渐像被揪走了魂魄的行尸,例行公事般面无表情的说着那些僵硬的话——请问你见过她吗?她呢?哦,谢谢
韩奕跟了他两条街,他都没有发现。期间他坐在路牙子上抽了根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起立后狠狠的碾着那颗烟蒂。韩奕走上去,拍拍他的肩,叫:“荀渐。”
如果不是有了伍瑶的消息,荀渐不会跟韩奕走。
这会儿,宫战把车开的飞快,疾驰在城郊的区间公路上。
荀渐突然说:“我昨天梦见莫晓璐死了。”
韩奕侧侧脸,午后的阳光由车窗照射进来,晃得他看不太清荀渐的脸,只听荀渐接着说:“她不让我看她,头发遮着脸,我去拽她,她躲,我追她,她就跑,然后就从楼顶跳下去了”
“别瞎想,梦是反的。”韩奕用胳膊肘拐了荀渐下,像要叫醒梦魇里的人,他点了根烟递给他,这次荀渐接了过去,狠劲的嘬了一口,说:“也对,梦是反的”
韩奕侧身,单肘撑在膝盖上,直直的盯着荀渐,这回看清了,他的脸是灰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胡茬密密匝匝浓黑浓黑的。韩奕无话可说,在他膝头拍了拍,徒自叹出口气。
荀渐却说:“一会儿,我自己进去。”
韩奕听了,却没做声。放眼望向车外。说实话,他不希望荀渐为了女人沾血。出事之初,韩奕就无比积极的配合警方调查,可见对于莫晓璐,韩奕是想借官道了结。其实就算今天,他从唐旺那里得到地址,也没有耽搁的通知了刑警队,此时此刻也肯定有一票人民警察正赶往与他们相同的地址,只不过他一定会早到,他也一定要荀渐亲眼看到伍瑶被条子带走,他想让荀渐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