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槐这才屈膝坐到石椅,五指缓缓划过琴弦,闭眼聆听轻音乐声,按弦,微微调整琴弦后,一手执琴,右手五指便如跳跃精灵般灵动在五根琴弦之间。
一曲名为潇湘云水,飘逸泛音引人入胜,如碧波荡漾,烟雾缭绕之意境,时而浑厚层层递升,好似云水奔腾,时而行又回折,仿佛云海无力回波,琴音抑扬顿挫,银盘落珠。
梦槐弹至入境,合目细感,手动作更快,琴音猛变,仿佛顷刻间有万剑从天而降,其势急,势威,势强,引人心血澎湃,无不为之动容。
慕北陵单手拖下巴,看眼前碧波淼淼,忽然兀自念道:“每欲望九荑,潇湘云所蔽,寓倦倦之意,水云为曲,悠扬自得,水光云影之兴,满头风雨,一蓑江表,扁舟五湖之志。”
他没有回头,却是以曲道尽曲兴事。
梦槐紧闭美目忽然睁开,睫毛微闪,清嗓和歌,歌曰:“红粉不知愁,将军意未休,掩蹄离绣幕,抱恨出东州。自谓愁王德,讵能复寇仇,谁题忠义墓,千古独风流。”
曲扬歌婉,清月池,佳人独奏。
紫衣婢女听的入神,眉目含霞眼望丽人,执手胸前,胸口起伏不定,似是被那歌声所感,已入佳境。
曲罢,歌止。慕北陵依然没有回头,只是他脸的笑容却愈发灿烂,直到最后一个琵琶音没入夜色,夜空重回静谧时,他才开口说道:“人生初闻惊天人,没想到北陵此生还能再听姑娘的之音,此生无憾。”
梦槐甄首轻点,莞尔笑起,这一笑,烂若桃花。
紫衣婢女反神,听慕北陵那席话竟然认识梦槐。正待张口问出声,却听慕北陵又低低泣诉道:“姑娘下去吧,这将军府便像个小世界,总有一方幽院可供姑娘寥观人世,北陵是个俗人,沾不得姑娘一身空灵。”
梦槐眼泛起浅浅惆怅。
慕北陵停顿片刻,唤那紫衣婢女,道:“听说府有出清音阁?”
紫衣婢女忙恭谨回道:“回主子,在后院。”
慕北陵点点头,道:“你安排梦槐姑娘去清音阁住下吧,从现在开始,她不是府的丫鬟了,你们把她当成……当成,呵,随便吧,总之对姑娘一定要多加客气。”他想了好几个词也觉得不妥当,不知到底该把她当成什么。
紫衣婢女躬身应下,眼露羡慕。
梦槐却不为所动,低头沉默片刻,抬首再看那修长背影,低声说道:“奴婢不才,受不得主子这般赏赐,明日一早奴婢收拾裹装,自寻去处。”
紫衣婢女闻言大急,跺了几下脚,娇斥道:“梦槐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梦槐不语。
慕北陵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笑道:“梦槐姑娘曲歌为天人,我这俗人自问不能得个清怡,何况是其他世俗之人,姑娘无需多心,此番并非北陵施舍,同为天涯人,我只想给姑娘一处清净,免得俗尘扰了姑娘心境,若他日我能从这囹圄走出,只当寻姑娘,再听姑娘美曲。”
梦槐贝齿紧咬下唇,浑然不觉嘴唇已经咬出丝丝血迹,静了好久,她才款款起身,抱着白玉琵琶对那背影欠身拜下,转身朝府院深处走去:“这一世曲,再无流水知音,纵然只为你一人而弹,又如何。”
紫衣婢女见慕北陵不再说话,踟蹰分许,连忙追着梦槐而去。
碧波烟邈,慕北陵伏在木栏,耳旁仿佛还回荡如泣如诉的琵琶轻音。
昔日令尹府月下纱帷,一池,一水,一女,一歌。
而今将军府月下湖心,一池,一水,一女,一歌。
惺惺相惜。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
第三日晨。
任君飞马落定将军府前,翻身下马直奔镇西大殿。
慕北陵和皇甫方士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