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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捕盗衙门中的牌头忽然得着了一些风声,说是在沽衣铺里,有人用大锭银子买衣服,那银块底部正铸有灵州藩库的记印,线火子看得明白,再也不会差的。牌头当即撒出眼线,命手下在街上秘密寻访跟踪,最后在八仙楼里,将全伙贼人一举擒获。

    灵州本来是个直隶州,但是因为附近城镇都已被粤寇攻陷,本省几位大员的脑袋多已搬了家,加之战时平乱所需,所以各道各司,乃至提督衙门和巡抚衙门这些全省的中枢机关,也都临时设在城中,现在的灵州城是督抚同城,并由治地内幸存下来的一众官吏们,协助巡抚马天锡,就地筹备钱粮,募集团勇守城。藩库失窃之事早就惊动了朝廷,巡抚马大人闻听拿到了飞贼,不敢稍有怠慢,当即传令连夜升堂,要亲自会同有司审问案情。

    就见堂上灯火通明,诸般刑具陈列,衙鼓咚咚作响,差吏肃排两边,真是“胜似生死阎王殿,不输吓魂东岳台”。张小辫儿等三人跪在地上,看了这般阵势,早已惊得面如土色,体如筛糠了,这正是“有翅膀的,你腾空飞上天,有爪子的,你刨地钻进洞。既无飞天遁地术,休惹官司到公堂”。

    张小辫儿心知这回的事闹大了,事到如今只好竭力澄清,他惯会见风使舵顺口扯谎,也不等马大人动问,忙呼道:“不劳烦大刑伺候,爷爷青天神鉴,小人们不打自招。”

    那马大人城府极深,为人阴狠果断,素来以折狱问案出名,知道凡是重大之狱,都需要三推六问,详细审辨。他见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两人的形貌,便知是市井间游侠惹闲的顽赖泼皮,想那库银被窃,捕盗衙门多日里遍查无果,竟没一丝踪迹,如此手段,必不是等闲小可之贼能为。而堂下所跪的这三个人,看年纪都不过十六七岁,其中还有一个姑娘,只凭他们几个小角色,怎做得下如此遮天大案?但库银又确实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看来其中必有曲折,须是察言观色、明辨秋毫,问他们一个水落石出。当下一拍惊堂木,在灯下详细推问起来。

    张小辫儿好不乖觉,问一答十,满脸无辜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衙门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要先说姓名出身,可张小辫儿、孙大麻子三人都是乡下的光棍没头鬼,又有什么大号呢?那小凤随她娘王寡妇的姓氏,就唤作王小凤:孙大麻子是家中老大,自小就满脸麻子,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号,从来没有大名。

    张小辫儿祖籍并非是在金棺村,而是有些来历的世家,祖上曾做过京官,后来败了家流落至此。他是自幼就识得礼法,名字本是有的,只是那时年纪尚小,多已记不得了,现在细细回想,好像是叫作张什么贤,贤是圣贤书的贤,却不是管闲事的闲,中间那个字记不清了。后来流落江南,也不知是从哪儿论的,在金棺村里被排作了“官老三”,叔叔大爷们见了就是“小三”,同辈之间称兄道弟的,无不以“三哥、三弟”来称呼他。

    张小辫儿先把自己说得守法重道、知书识礼,并称将来还打算寒窗苦读,考取一场功名,图个光宗耀祖,也好为朝廷出力,为非作歹、偷鸡摸狗之事是从不肯做的。可怎奈刀兵无眼,战火无情,使得金棺村毁于一旦,这才不得不和孙大麻子、小凤二人背井离乡,平时只好在山里捉些虾蟆,进城换些柴米度日。

    只因最近鼠患猖獗,恰好前些天在山里挖到了一些稀罕的药材,就拿到灵州松鹤堂换了只擅能捕鼠的黑猫,想带它回去看家镇鼠。但当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又担心露宿街头被巡城的团勇当成细作,便向铁公鸡铁掌柜借了他家的槐园空宅过夜。

    马大人听到这点了点头道:“嗯……槐园曾是娄氏老宅,早已空废多时了,据说宅中闹鬼,是个不干净的去处。”

    张小辫儿道:“大人真是体察民情、爱民如子的好官,连这等小事也了如指掌,那座槐园中果然是闹鬼闹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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