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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晋青州广陵城飞来峰无月庵

    “师父,我再敲这木鱼要坏掉啦!你明天下山要买好两三个回来备用”一天到晚要人念经,也不怕吵到佛祖爷爷午睡。

    一个栗凿赏过去,阿一“哎哟”一声捂着头,手中的小木槌掉在地上,痛得皱着眉,静林师太手指一戳她眉心:

    “出家人心要静,这木鱼是你仇人啊?!再敲烂就拿你的头当木鱼,力气这么好,看来今晚只要吃半碗饭就够了”

    阿一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分,动作奇快地拾起小木槌讪笑道:“师父莫恼,我轻轻敲便是,阿贵老婆昨天骂阿贵说,女人生气就会长皱纹师父长了皱纹化缘时可能人家就没那么大方了”

    静林师太随手拿起案桌上一柳条就往阿一身上招呼,阿一见势不妙马上望门外落荒而逃,静林师太一边追着打一边骂:

    “阿一你这死妮子,警告过你不要跑到山脚听人墙角,你不听,还学嘴,看我不打死你?你看看阿云,一样的米饭养大的,怎就没你这恶俗的习气?还跑?跑啊!今晚别回来,回来看我怎么罚你”

    唉,又来了又来了阿一脚步爽利有如山魈逃窜到庵后的树林里,静林师太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又骂了两声才悻悻离去。对于一个逃跑惯了的人,追她简直是费时费力的无益之事,什么时候阿一饿肚子了,她就会很自觉地回来讨饶。

    阿一爬到一棵粗壮的黄杨树上,飞来峰本来就高,她像只猴子一样爬到树梢上望着峰下的云海怔怔出神。

    她站得很高,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傍晚时分,有人在树下喊她:“阿一,阿一。”

    是阿云的声音。她下了树,看着和自己同样一身缁衣的师妹,阿云模样清秀,脸上总挂着善意的温柔的微笑。也从来不像她那样顶撞师父,一起下山化缘时阿云的钵里总能满载而归,甚至有人很慷慨地往她手里塞银子大概是因为,阿一的脸又白又圆,施主们都对清瘦的阿云施以十万分的同情所致。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人品问题。

    阿云对她总是那么好,被师父罚跪挨饿时偷偷塞两个馒头到她手上,她惊讶地问她何以有这么高明的招数,阿云脸不变色不改微笑着告诉她,师父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她把馒头放在最显眼而又最不显眼的地方。

    阿一很茫然无知地看着她,她诡异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有时候波涛汹涌跟风平浪静的变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阿一看不到,当然师父也看不到。然而她一指之下,阿一却脑充血,犯晕了。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后来她想通了,在挨饿和恶心之间总有个先来后到的次序,腹中空城计,连呕吐的资本都没有。

    于是,很没骨气而很有毅力地啃下了馒头。

    然后知阿云和她本是同根生,一样的本质,但是她是被开水烫过死不去的变色龙,从此少了保护色。

    那一年,阿一和阿云,都只有十三岁。

    师父的那根柳条简直就是她的专利。阿云从来不像她那样喜欢到山脚的农家那里野去,有一回她偷了几棵菜,被阿贵追了几里山路,回到无月庵又被正在生病的师父拿着柳条颤巍巍地来打,她愣是站着不动挨打,而阿云却在师父气得银牙咬碎时怯生生地捧着青菜粥来劝师父别气坏身子。师父手中柳条落地,感动万分地接过碗,还不忘剜了阿一一眼。

    不过,那碗粥,她还是吃得一滴不剩。这可算大幸,阿一想。

    师父打阿一,大多时候只是做做样子,除了那一次,阿一从山脚回来,一张嘴一股腥膻之气,静林师太直皱眉头。

    “你吃什么了?”

    “刚才去化缘,阿贵嫂给了我一钵羊奶,我看见装了羊奶就放不下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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