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更怒,“你也知道这种事情问不得、说不得吗?怎么敢在陛下面前出言不逊?我虽然年幼,没读过多少圣贤书,可也知道皇宫是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几名奴才教皇帝闺闱之事了?内起居令呢?怎么不在?让他把你的话记下来,也让后世看看,大楚皇宫里的奴仆张狂到什么程度!”
女官的神情变得惊恐了,扑通跪下,她一跪,佟青娥也跟着跪下,两人哑口无言,全都瞧向左吉。
左吉脸色也是微变,勉强笑道:“皇后言重了,宫里有太后和陛下,谁敢张狂?都是她不会说话……”
“她不会说话,你来说,左公既然是太后侍者,应该最懂太后的心意,你说吧。”皇后虽是个小女孩,这时却有几分霸气。
左吉张口结舌,转向女官,怒道:“混账东西,让你来劝说陛下而已,谁让你说这些无礼的话?还不向陛下和皇后请罪!”
女官有口难辩,只得不停磕头。
韩孺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挥手道:“朕不计较,你们退下吧。”
女宫如蒙重赦,膝行退到门口,起身就跑。
左吉尴尬不已,边退边说:“陛下休息。”
退至门口,左吉心有不甘,对皇后道:“崔家教出一位好皇后。”
“太后不也教出一位好奴才?”皇后冷冷地说。
左吉嘿了一声,转身退出,崔家的势力还很大,连太后都要让几分,他暂时惹不起,也是他一时糊涂,光想着如何控制皇帝,忽略了年轻的皇后。
屋子里还剩下一个佟青娥,她本应服侍皇帝和皇后休息,现在却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你也退下吧,今晚不用你服侍。”韩孺子并不怪罪佟青娥,作为一名宫女,她同样身不由己。
佟青娥应声是,同样膝行后退,然后仓皇跑出房间,将门关上。
韩孺子扭头看向皇后,发现这个小姑娘与最初印象完全不同,既聪明又果敢,而且懂得比他多,他只是愤怒,皇后却已想到与太后对质。
皇后的神情恢复正常,稚气,还有一点羞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我没想到宫里的人会是这样。”
“你怎么猜到左吉是背着太后行事呢?”最让韩孺子佩服的是这一点。
“其实我没猜到。”皇后又笑了一下,“可我觉得,这件事就算真是太后安排的,她也不会承认,不会当着咱们的面提起,更不愿被记录下来。”
韩孺子一点就透,他很聪明,可有些事情单凭聪明是解决不了的,必须得是熟知情况、了解细节的人才能看出那些隐藏的破绽,“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左吉他们是奴,可以不要脸面,太后是主,必须守礼。”
紧接着,韩孺子又明白了另一件事,“只有你威胁去见太后才有用,你是崔家的人,在宫外有照应,事情能闹大,若是我去——太后会让人打我一顿,外面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韩孺子坐下,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再等,皇后暂时安全,他还处在危险之中,左吉明显是要立功讨好太后,早晚还会再强迫他行夫妻之道。
他抬起头,发现皇后仍站在那里,神情比他满怀心事的他还要忧郁。
“你怎么了?”韩孺子惊讶地问。
“没什么。”话是这么说,皇后却突然跪下,一只手臂放在床上,抬头看着皇帝,问道:“陛下是不是因为我是崔家的女儿,所以才会……才会……独睡一边?”
“你想多了,其实是因为……”韩孺子不想现在就提起东海王,叹了口气,“其实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听人说,太后急着要太子,太子一诞生,我就没价值了。我不仅躲着你,还得躲宫女,唉——”
韩孺子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