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蜡像全都穿着清朝时候的青色长袍。蜡像五官与常人无异,除了眼睛——每双眼睛都刻意放大了,几乎蹦出眼眶,显得很突兀。
我提着宫灯,在一张张八仙桌中寻找张国华,果然在最里侧的灯光阴影里,找到了一脸痴迷的他。我轻喊了他一声,说我是来带他走的,张国华毫无反应。我有些心急,上去拍了他肩膀一下,只觉得落掌处像拍在泥漆的硬物上,没有任何肉感。
眼前的张国华,竟然也是蜡做的!
我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顶点。如果这是个梦,是我的噩梦,那我恨不得现在就扎破手指醒过来。我轻手轻脚地往回退,生怕吵醒了这些蜡像,感觉自己像在云端漫步一般。
就在我退到门边,准备出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呜呜咽咽的声音。
我举高宫灯去找,什么也没发现,吐了口气刚要放下来,就见张国华不知何时已经蹲在我脚边,勾着头像个女人似的在抹眼泪。
我吓了一跳,轻声告诉他他被食梦鬼勾了魂,我是来带他出去的。张国华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怀疑。我正束手无策时,手上居然又莫名多了几张老照片,而且看着有些眼熟,想了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小季之前放在铁盆旁的照片吗?
照片上是谁我没看出来,因为张国华已经一把抢了过去,神情异常激动。他看了看戏台上仍旧一动不动站着的花旦,抓着我的胳膊让我赶紧带他离开。
我点点头,和他刚要走出房门,吟唱声和叫好声戛然而止,跟着就听到“咯咯”声响,那些蜡像的头竟然全都机械地转了过来,几十双几乎爆出眼眶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那一瞬间,我觉得所有蜡像都活了过来。
我拉过张国华,跳过正房门槛,绕过水池没命地往外跑。
浓雾中我俩不辨方向。跑了没几步,我突然觉得不对:这房屋的格局又变了,变得跟我之前进来时完全不同。所有蜡像在青雾笼罩下仿佛没了腿的鬼魂,直直地向我俩飘来。彷徨无策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铜铃声。
我想起小季的话,拖起磨磨蹭蹭的张国华,循着铃声在浓雾中狂奔。所有的建筑物好像都在瞬间消失了,四周只有无边无际裹着浓雾的黑暗。
跑着跑着,我渐渐能看清四周的景象了,似乎我俩已经跑出了茅屋。屋外依旧有雾,不过没刚才那么浓了,农田里的庄稼也已经能看个大概。
我俩继续循着铜铃往前走,张国华突然停下,指着不远处一个垂着头的黑色人影问我那是谁。我见那人穿着黑色西装,个子很高,以为是茅一扬,正要喊他过来,那人抬起头来,却是我爸的脸,脸上还带着笑。
那笑容,有些诡异。
我心里一凛,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农田里突然又弓身站起一个佝偻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赫然是外公当年的打扮。可等他回过头来,却又是老林的脸。那张脸同样对着我笑,笑容古怪而狰狞。
铜铃声已经停了。夜色下,那个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我什么都别管,赶紧跑,我的梦境已经开始碎裂,再不走会有危险。
我下意识地去拉张国华,他却垂着头一动不动。我正要缩回胳膊,他突然一把抓住,抖着肩膀笑起来,却是女人的声音。我的手掌被他掰开,红竹签掉了一地。
他抬起头来,已经变了张陌生女人的脸,脸上的戏妆还没褪去,显得斑驳而丑陋。
我用力甩脱她,没命地往前跑。那女鬼显然知道我跑不掉,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满头大汗,觉得这次绝对玩完了,救人不成,反而跟老林他们那样,要被永远留在梦里了。
正绝望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头顶那个声音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