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这是厉锦琛经历过的——最痛苦难熬的一夜。
没有之一,只有第一。
落地窗边的长毛地毯上,冰棱之光还隐隐闪烁,那堆碎玻璃仍未被主人清走。而在旁边的位置,长毛地毯还残留着些许被压的痕迹,雪白之中参了一抹杂色,已经干枯成了褐红色。再往吧台的方向,那块草莓蛋糕,已经彻底变了形,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主人家来收拾。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主人呢?
在镜前沉思了许久,久到时间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浴室里氤氲一片,镜子只浮出一只黯魅阴浊的眼眸,似乎正在努力地驱逐着什么,在睁闭了几次之后,终于慢慢褪去了那层似乎暧昧不明的颜色,重新恢复了清明。
——arsen,为了你的女神,你一定能战胜它的!孩子,千万不要放弃啊!
咔嚓一声,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长毛地毯彻底消去了那经过长年训练而完全隐匿的脚步声,到达卧室门外时,脚步停住了。
厉锦琛已经换洗一新,青髯不再,但面容淡白,眉宇之间陷下两道阴郁的深痕,浓丽的剑眉下,眸色阴霾,蒙上了一层化不去的雾色。他静静地倾听着,门内的响动。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却仍是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的香气,之前的一幕不可控制地跳进了脑海中。
……那是最优秀的画者也无法描绘的美丽画卷——女孩宛如一朵夜色下,徐徐开放的香昙,美丽,娇嫩,可爱,迷人,相信任何人看到那样的小人儿,都会情难自禁,都会沉迷失魂,都会……
他吐出一口气,迅速赶走脑海中的画面,搭上了卧室门把,却犹豫着,开或是不开?!
然而,记忆里的那道惨叫声简直能撕裂他的灵魂,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就是曾经为执行任务穿越冰裂谷、大沙漠、大雪山时挑战了各种人类极限,九死一生,也不像现在这一刻,这般仿佛灵魂都被那声痛叫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
因为她!
瞬间苍白了小脸,整个扭曲,泪水像源源不断的海水倾泄而下,她用哑嘶至极的声音,恳求他,那痛苦的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难受,让他整颗心也为之揪紧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人体上有多少致痛点,哪些可以让人痛不欲生却不会真的死掉,可以用来拷问犯人却不会留下证据。他当然知道她不会死,那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一生一次的痛。而事实上,他自己,也很痛。那痛,也不会亚于她。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海恩称她是他的女神,一点儿也不夸张。如果不是女神,他怎么会在那样的紧要关头,拿那两个炮王司徒烨和王致诚的话来说,男人的子弟上膛要不发射出来是会短寿的,可他宁愿自己短寿,也舍不得。
舍不得她那样期期哀哀地求自己,却还能铁石心肠只顾自己感受地,将一切进行到底。
当时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飘过,就像才刚刚发生。也许他不得不诅咒自己过于敏锐的观察力或超强的记忆力,仿佛那些痛苦都如他曾经历过的最大的苦难降临在了他自己身上。不,那是加倍地落在他身上,让他无法,根本不能,再舍得继续做出伤害她的事。
纵使,那样会让他自己生不如死。
他的女神,大概现在根本不想看到他吧!
主卧室内的浴池里。
哗啦一声,大浴池里扬起一片大大的水花。
萌萌咬着小嘴儿,愤愤地拍击着水面,扬起一**的水花,溅得整个浴室一地狼狈,可是她却只是手上逞逞凶,脖子以下都埋在水里,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她保持这个僵硬别扭的姿势,已经很久,久到肚子已经开始唱起了空城计,提醒她这个主人应该考虑一下大家伙儿的民生问题了。
天哪,那个画面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