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灯火,隐约可见拂衣和添香提着灯笼,往这边过来。
她们身后的那个男人,一身风华,隐在夜色里,黑色锦袍上的金蟒随风翻动,栩栩如生。
她收回视线,忽然嘴巴一瘪,声音哽咽起来:“绣禾姐姐,我害怕,呜呜呜……”
绣禾一愣,还没弄清楚这小蹄子在玩什么花样,就听见院子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好想叫沈妙言不要哭,然而拂衣和添香已经走了过来。
两人听见沈妙言的哭声,顿时心疼不已。
绣禾正想着怎么收买拂衣和添香,别把事情说出去,却猛地看到,君天澜竟然亲自来找人了!
君天澜走到树下,声音阴冷:“怎么跑树上去了?”
沈妙言呜咽着,伸出小手,指着院子里的竹竿:“绣禾姐姐叫我洗衣裳,我就来帮她洗衣裳……等我洗完,天都黑了。我想要回去,可是门从外面锁住了,我一个人害怕,就上了树,呜呜呜……”
众人看去,只见院子里搭着七八根竹竿,上面晒了几十件衣裳,正随着夜风舞动。
绣禾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跪了下来:“主子,不是这样的,是沈小姐,她自己说要帮我洗衣服的!”
添香大怒:“就算小小姐说帮你洗衣裳,那你何至于把门从外面锁了?!”
绣禾嗫嚅片刻,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恐惧,她的身体不住抖动起来,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小院子里很寂静,只能听见沈妙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君天澜朝她张开双臂:“下来。”
沈妙言哭着,有点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小身子慢吞吞地往下扭,小心翼翼从树上跳了下来。
因为寒冷,她的小脸儿冻得通红。两个发团子扎得歪歪扭扭,看起来无比可怜。
君天澜将她接到怀里,抱着往小院子外走去。
拂衣和添香紧紧跟上,没人去管跪在地上的绣禾。
一阵夜风吹来,绣禾只觉铺天盖地的冷。
君天澜将沈妙言抱回衡芜院,沈妙言却只是搂着他的脖子哭,委屈的不得了。
君天澜示意拂衣和添香带她先去洗澡,可她使劲儿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只一个劲儿地哭。
拂衣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最后还是添香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拉开。
两人给她洗了个干净,又换了身素净衣裳,这才把她送进卧房。
沈妙言进来的时候,双眼依旧红红的,见君天澜背对着她在窗下临字,便擦了擦眼泪,走过去,依旧站到小板凳上帮他研磨。
君天澜微微侧过头,她拿着墨条,小手白白嫩嫩,不像是洗衣裳泡久了的样子。
更何况……厨房里的人可都交代了,这小丫头,上午还在府里溜达,怎么就被人锁了一天?
博取同情这一手,小丫头倒是玩得顺溜。
薄唇抿起一丝轻笑,他继续写字:“委屈了?”
沈妙言耷拉着脑袋,悄悄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委屈……就是害怕。”
“你知道,那个丫鬟,会是什么下场吗?”他问。
沈妙言摇了摇头。
“随便动我的人,杖毙。”他蘸了蘸墨水,修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
沈妙言小心脏一顿,研磨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盯着他,他却根本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
一股无名的恐惧,从心底深处升了起来。
世人都说,国师君天澜是祸国殃民、草菅人命的佞臣。
他,真的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杖毙绣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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