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猛然响起的嘈杂人声中,托马斯大声抛出下一个问题:“您离开时,里尔表现得如何?”
“很平静,”西莉亚顿了顿,“甚至可以说很快乐。”
托马斯盯了她一眼,转头使了个眼色。方才那个言辞尖锐的长老再次发难:“让我们直接一些不要绕圈子了,里尔是不是您杀的?”
旁听席发出惊愕和愤怒兼有的呼喊。不论真相如何,对圣者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不敬了。
西莉亚等人声终于平息下来后,以平静c甚至有些好笑的语调回答道:“不。”
托马斯露出备战般的表情,微微拧了眉头抢过话语权:“那么能够请您将您与里尔独处时的状况仔细叙述一遍吗?”
“我问里尔,他在庭上对您做出的指控是否是真的。”西莉亚刻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不急不缓地揭晓谜底,“他说那都是真的。那个名为玛德琳的那不勒斯女人真实存在,那个私生子也真实存在。”
同样的指控由圣女再次复述,便显得不那么荒谬了。
有不少信徒惶惶地左右四顾,像是想从同伴的脸上找到认可或否定的线索,可他们瞧见的只有同样困惑不安的一张张脸。这一次旁听席异常安静,像极了风暴前的平静海面。
托马斯原本松松握拳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默不作声地将双手撤到了台面下。而后他再次开口,语中毫无过露的愤怒或羞恼之色:“请您继续。”
“不论是什么样的c针对何人的指控,当然必须有证据,我就询问里尔,他是否有证据,”西莉亚抬眸看向托马斯,眼角挑衅似地弯了弯,“而里尔说,他手中的确有关键证据。”
不等主教继续发问,西莉亚自顾自说了下去:“理所当然地,我要求里尔立即出示证物,但是很可惜,他拒绝了。”
“那么您现在是否掌握了里尔所说的证物?”方才讽刺过马歇尔的那位长老会成员再次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他的通行语非常标准,但吐字韵律却与寻常人不同,慢悠悠地慵懒而优雅。不难判断,这位神官来自帝国中心。
西莉亚看了一眼这面生的神官:“我原本打算今日自北城归来后,再次去见里尔。然而”她清晰可闻地叹息起来,一脸忧虑地对主教道:“这样一来,里尔的指控就难以证明了。但是如果不将事实公之于众,只怕对您的名声不利。圣城局势堪堪稳定,神殿最好还是不要闹出什么丑闻来,不是吗?”
“的确,里尔的死让一切都变得棘手了。”托马斯冷然应道,花白眉毛下的蓝眼睛里闪过冰冷的光,他转头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侍从呈上了什么东西。红衣主教将这个浅口的小碗向外微微倾斜,露出里面盛放的一片玻璃碎片。他一字一顿地问:“这是导致里尔死亡,又或者看上去是导致里尔死去的那片玻璃。您见过它吗?”
西莉亚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这被血污覆盖的玻璃片,摇摇头:“我不记得见过它。”
托马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捏在两指之间晃了晃,寒声问:“那么这个瓶子呢?”
“我见过,”西莉亚的回答显然大出主教意料之外,白发老者不由僵了僵;她像是对此浑然未觉,声调仍旧平静无波,“里尔囚禁我时,给我服下的迷药就装在这样的瓶子里。这一点乌奇萨的侍者和我的女仆玛丽都可以证明。至于之后里尔是否还拥有这样的瓶子,就不是我会知道的事了。也许您应该再问问马歇尔长老。”
审判团的数位成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来自帝国的那位神官将情绪表露得尤为明显,他看向主教的眼神都幸灾乐祸起来。托马斯显然想将话题向不利圣女的方向引导,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引出了足以证明里尔真的是自杀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