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月英将他手挪开,瞪着他说:“以后都不准说这个了。”可捂着他胃的手却从未离开。
诸葛亮笑着点头:“知道了,夫人。”
月英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已令人暗中控制了狐忠,成藩,其它的事”他想了一会儿说:“等。”眼里透出了一个政客不可缺少的阴冷,犀利的目光:“他不是因为知道我时犯胃疾,就按了吴飞这个不起眼的子在我身边吗?我若现在吃了这一子,就是公开宣战,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残局。只能留一子,保全局。但我会封了这子,让他寸步难行,断了他主子的消息来源。让李平去猜,去惶惶不安,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忍不住,亲自对我采取行动。到那时,事不经朝堂,只是我和他一对一的博弈,便掀不起大浪,动不了国本。”说完,他忘了自己的手还在月英的手上,用力握了一下,只听得月英的手“咯噔”一下做响。顷刻,那阴冷,决绝的目光散了,只剩下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怜爱和疼惜,他不停地用拇指摩挲着月英的手关节,满脸懊悔地问:“疼吗?我是病糊涂了。”
月英抽出自己手,甩了两下,一笑说:“不疼。没有废,还能替你扎针。”然后下床,扶他躺下说:“让我先替你诊脉,开药,针灸。等你病好了,再放你去博!”
他便躺下,看着她,感到她柔软的指尖触上自己的脉膊。诸葛亮感到的是远离他许久的安宁,松弛。这么多天憋在心里,犹如巨石压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来的事,他无处叙说,他只能默默咽下所有的悲苦,无奈。那是一朝入仕,就必须学会的城府。可有一天,涉世愈深,愈深的城府就会变成心的桎梏,谨慎练达则成为了捆得自己透不过气来的锁链。今天在月英面前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一吐为快,便是给自己解了心锁,松了捆链。
他静静地看着月英,二十余载夫妻,聚少离多,光阴如梭,他已少壮不再,鬓发已苍。月英虽身虚体弱,但似若草本有灵,三十余年相伴,护得她依旧有种脱俗的美,不曾老去,散发着清香。诗书更赋予了她雅然的气质。诸葛亮想,就算在万千人中,他也一定能寻得她,因为她是那样的独一无二,灼灼其华。只是世事练得她太心如明镜,事事了然,那不免就会像自己一样——心累。想到这儿,他不禁伸出手,去抚月英的脸。月英将身子俯得更低些,问:“怎么了?是不是嫌我诊得时间太长了?”
他笑着摇头,说:“月英,别累着了自己。”
月英脸上依旧笑着,说:“不会,放心。”手上三指还是不停在探着十二经脉,凭月英的医术,她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可脉象明明告诉她丈夫这次病得元气大伤,五脏皆有损,要恢复到以前,那几乎是师伯在世,都不可能的事。她能做得恐怕也只能让其恢复一二,护养得再好,恐怕也保不了十年。但按丈夫的脾性,又哪是肯好好调养的人,若再受什么打击,她不敢去想这样的结局。她收了诊脉手,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了刚才探脉的三指,想要镇住那止不住的颤抖。
诸葛亮看到了,他明白自己这次病得有多重,在回汉中的路上,他曾经被心痛,病痛折磨得都吐了血。可这事只有他和龚袭知道,他是绝不会告诉月英的。他伸手握住月英的手说:“月英,没事的,我会好起来的,我放不下你们。”
月英的眼眶一下红了,可她强忍住,不让眼泪留下来,只觉阵阵心痛。她强带着笑,对他说:“会好的,我会治好你的,我们还要一起看果儿出嫁,瞻儿娶妻生子。”
“好,到那时我就真的致仕,老头子就陪着你一起给他们带孩子去。”诸葛亮说这话时笑得很开心。虽然这个梦就彩泡一样霎那便可被现实击破,但它飘在空中的瞬间,是那么的炫彩。
“你要说到做到。”月英也终于噗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