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诵读的诏书听上去是平稳的,乏味的。众人一眼看过去似乎都在认真听着,但只要稍加注意,就可看出每个人脸上神色都各不相同。
傅则诚已经知道此事,他又向来持重,垂目敛容,虽然严肃,但不见一丝焦虑。在他身后斜后方两排站着的孟康却不时好奇顾盼,瞟一眼傅则诚和其他同僚,略显轻浮。
天章又看向宗室里的几个侄子。齐修豫几人,都隐隐有些不耐。最耐得住性子的却是年纪最小的齐仲暄,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仍是一脸恭敬温柔,在一众青年中更显得风神秀逸。天章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转了开去。
诏书终于从陈年旧事说到了去年冬天太后去世,皇帝悲痛甚深,又愧疚慨叹膝下无子,后宫无用
众人听到此处,大都精神一振。
果然就听6皓继续语气平平道:“昔日,舜华生青炎,遂拓九荒;丘望生孟丁,而能复旧都”青炎,孟丁,是三千年前的上古大贤明君,都是由男子所生。三千年前,说起来简直不像是历史,更像是传说和神话。
下面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天章仍是平静,坐得稳稳当当。
“朕欲效古之圣贤,躬行”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6皓仿佛丝毫没有听到那些嘈杂,仍平缓道:“躬行慈爱,以告祖宗。”
诏书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为的就是这最后几个字。读完之后,6皓收好诏书,垂手而立。
下面炸开了锅一样嗡嗡嗡一阵议论。
天章的目光像是在盯着他们,莫名就有一股寒意。
“诸卿有何想法,不妨单独直言。”他声音清越悠长,更有威压。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小,渐渐静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大事,谁心里都会嘀咕两句,但要做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些人是藏拙,有些人是畏缩,有些人则是分量不够,都不好出头。
他们刚刚议论的时候是兴奋的,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但要他们站出来直接对上皇帝,没有一个领头人出来,他们都有些犹豫。
天章很清楚,这就是“大部分”人,是比较容易左右的。
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是真被雷劈了。
孟康被雷劈了。
他当初积极支持孟清极入宫,就是梦想着有一日儿子能生下皇子,将来继承大统,孟家从此一跃成为京中第一等人家。等了三四年没等到儿子怀孕的消息,却听到天章说要自己生!
除了晴天霹雳,他无法形容这种头顶上一阵麻痹直窜脚底的感觉。
齐修豫被雷劈了。
不过他更多是被劈的愤怒。他在心里骂骂咧咧,天章果然是没本事让后宫怀孕!但他居然宁可自己生,也不抱福儿去养。齐修豫心中直骂天章什么玩意儿。
当然,对齐仲暄来说,这也是闷雷一个。
他本来想揪着天章不孕之事搅混水,没想到天章会来这一手。但电光火石之间,齐仲暄已经在心中冷笑了。想生孩子,想平安生出孩子,想让孩子即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有的是机会。谋算之道,讲究的就是顺势二字,从来不会害怕变化。
齐仲暄看了眼满脸气愤不屑的齐修豫和另外几个堂兄,都没有一丝赞同之色。
至少天章这一举动,已经失了这些人的心。齐仲暄在心中微微一哂。
天章又道:“既然无人有异议”
众人都觉得殿中氛围都变了,遇到这种大事,谁心里都有一堆感慨,天章不让他们说是要憋死他们啊。
“陛下,臣有话说”有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道,寿安王站了起来。
大家松了口气,有人出头做第一个开口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