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
屋内,“昏迷”了一整天的谭氏却徐徐睁开眼睛。强行睡了几个时辰,纵然她常年念佛心静,眼皮也酸得厉害。她眨了眨眼睛,瞧见华裳正趴在窗边瞧外头情形,屋里又没有旁人,便低声道:“华裳。”
叫了两遍,华裳才听见动静,回头见她醒了,喜形于色。
谭氏很及时的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叫她近前,吩咐道:“不要声张,你开个窗缝,盯着外面的情形。他俩说的话,乃至动作神情,都牢牢记着,等伽罗睡了,再详细告诉我——记着,务必详细。”
华裳虽不解,却还是肃然应了。
遂走至窗边,偷瞧外头的情形。
谭氏也躺不住了,半坐起身,听外头的动静。
是杨坚先开口的,“里面醒了吗?”
“没有。”伽罗脊背微微僵硬,“昏迷了一天,没半点动静。”
杨坚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伽罗终于抬起头来,对上杨坚的眼睛,声音激动,“殿下对伽罗的恩情,伽罗铭记在心。费心营救父亲,为外祖母和表哥说情,这些我都记着,也想竭力报答。长命锁的事情,倘若我知情,不会刻意隐瞒。可外祖母不同,她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又孱弱,暂时不肯说,必定是有她的缘由。殿下若等不急,我会设法劝说,但是——殿下何必逼迫她?”
欠了很大的恩情,总归缺少底气,伽罗摆不出质问的态度,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满。
杨坚垂目瞧着她,很漂亮的眸子,眼角眉梢,日渐添了风情。
只是
“你认定是我逼迫她?”
伽罗避而不答。只是道:“不过是一枚长命锁,不管它藏着什么秘密,是否真的藏了金银财富,在我心里,都不及外祖母重要。我人就在建章宫,不可能插了翅膀飞出去,殿下就算想刨根问底,非要急在此时吗?”
杨坚喉头一哽,原本打算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回胸腔。
她以为,他平常手段狠辣,所以也会用狠辣手段威逼谭氏?
她以为,他大费周章审问,想尽快查明缘由,是为了那枚长命锁?
她是不是以为,他看中的是那枚长命锁,图谋隐藏的财富!
一瞬间仿佛有凉水倾盆浇落,令他浑身激灵凉透。
杨坚盯着伽罗,胸膛渐渐起伏,片刻后,声音僵硬,“独孤伽罗,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伽罗抬头,缓缓道:“不然呢,殿下为何要逼迫外祖母?”
她瞧着杨坚冷硬的轮廓,心中隐隐地,期望他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在初入建章宫的那一阵,伽罗确实相信杨坚,认为他不会对长命锁有所企图。之后的数月,她也一向这样以为,直到看见昏迷的外祖母,看到她始终沉睡未醒。漫长的担忧后,那个念头也渐渐动摇。
就像外祖母说的,杨坚为什么帮她?不惜冒着违拗圣意的风险?
仅仅因为可怜她,或者有点喜欢她吗?淮南时两人几乎没说过话,回京后相处时间也不算长,杨坚即便可能喜欢她,也不会有多深。至少,不可能到让他违抗圣旨的地步。
他说了不在意长命锁的事,从前查探时,也只让她独自翻书,他给些便利而已。
可今日,为何会单独召见外祖母,逼她昏倒在地?
伽罗想不通,数月来坚信的念头有所动摇,种种猜测判断都不作数,只希望杨坚来给出答案。倘若杨坚一向对她冷硬,那么就算她当面逼迫外祖母到昏倒的地步,她也不会质问,她只会恨。可杨坚偏偏待她很好,好到让她觉得,杨坚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一面对她好,一面苛待外祖母,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