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内院最深处的后罩楼下。
两道黑影趁着昏暗的月光,连灯都没有打,径直穿过蜿蜒的小路拐了过来。
守夜的妈妈正迷迷糊糊的想打瞌睡,眼前看到黑影,顿时机警的清醒过来,“谁!”
四周沉寂了片刻,接着,一道悦耳的女声道了声“我。”
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朝着守夜妈妈过来。
为首的那人身上穿了件布衣,用的最为素净的深灰色面料,梳着双丫髻,看着有些眼熟。
而身后的那人,身上则是披了一件灰锦绒的斗篷,从头到脚全数都给遮了住。
将兜帽解开落下来,露出了一张十分出众的脸,唇谷的正中上方,有一粒别致的黑痣。
妈妈失声叫出来:“是堂姑娘?”
“嘘,你小声些!”
那个布衣的丫鬟,皱了眉不耐烦的道。
守夜的妈妈就忙喏喏的点了头,实在是出于意外,王府的贵客堂姑娘,一向是不常来这冷僻的后罩楼的,今日怎么反了常?
还做出这么一副怪模怪样,不好好的来,偏要穿着斗篷不打灯鬼鬼祟祟的,妈妈在心底腹诽道。
她是钱氏来的那天,晚间才来轮值的,白日里头又出了府,加上钱氏晚上多是深居简出,因此这么些天来,也并不知道钱氏的事。
又小心翼翼的问:“堂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玄惜婉心里正气,她的丫鬟都探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报,不是说好了晚上的守夜婆子人糊涂,还经常偷偷瞌睡,只要熄了灯悄悄的过来,就一定不会被看到的吗?
可也不能说什么,今日里头听了玄嵋的话,她早就乱了心神。
明知立刻去探查关于钱氏的事情不甚理智,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要克制自己,就能够成功的。
于是不听另一个贴身丫鬟的劝阻,命这丫鬟一手打探了消息。
听说早在几日之前,府中就来了个什么钱夫人,不知什么身份是不是惹怒了二小姐,竟被二小姐送进了后罩楼里住着。
这事虽不敢明面上过到主子们耳朵中,可私底下早就传遍了的。
玄惜婉心想好哇,谁都知道了,她那个不知廉耻的亲娘进了院子里的事情,偏偏就瞒着让她不知道。
玄嵋又在那大庭广众之下,突然的将这话告诉她,安得到底是什么险恶心思!
因此难得见到一个好对付些的婆子,心想着,府里人虽都知道了钱氏这么个人,可除了那些当年的老人,还得是有头有脸,能够在王府的家宴上伺候的人外,别的怕是没人知道钱氏跟自己的关系。
就忍着气,笑说:“我早前今日晚上有些积了食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到了这儿,听说这后罩楼又重新收拾了一番模样,就刚巧想着来看看。”
那妈妈就明白过来的笑着应是,又看天色都这个时候了,后罩楼里头歇下的人应当不少,就觉堂姑娘不过是觉得新鲜,就进去看看。
于是也就并不声张,害怕吵醒了大家伙儿,就对玄惜婉道:“既然如此,堂姑娘就轻着些进去吧,看看就出来,夜深露重,免得再着了凉。”
“哼,我们小姐如何,还要你来多嘴?”那布衣的丫鬟哼了声。
随即被玄惜婉轻呵,“怜心,你也住嘴吧。”
守夜的妈妈就支吾着干笑了两声,她知道,自个儿虽在王府里头的内院中混了这些年,可实际上除了个资历外,什么都没有。
要不也不会到如今,还干着这守夜的活计了,甚至即使是守夜,也是在府中僻静偏远的后罩楼里。
主子们身边的贴身丫鬟,那想要嘟囔她两句,她也只能受着,并不敢真的在主子们面前,较真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