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灵堂，有两个人的遗像。那是两张黑白照，挂在墙上。

    杨剑锋和杨仁康的骨灰摆在冷清的堂上。

    来的人三三两两，每个人手执白花。

    顾允泽第二次见到了舒丽和她的孩子。她们已经由大声嚎啕转为哑声啜泣。

    第一次是收取杨剑锋的魂灵时。

    那一天，雨点不停敲打江面。江面像是一大张宁静的鼓，丝毫看不出来里面沉寂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它把所有的装进去，天空的c悲伤的c黑夜的，还有那颗想要再次好好活下去的心。

    顾允泽单手擎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四处散落的雨滴溅湿他的裤子，溅湿了他的眼眶。他站在大桥上，和杨剑锋的魂灵对话。

    他立在雨里，全身都湿透了，苍白的脸和深红的充血眼眶。

    杨剑锋问：“我还活着！对吧？”

    顾允泽沉默不语。他该如何回答，太多死去的人明知自己离开人世，还是要向他再三确认。

    那一刻，顾允泽移开雨伞，对上杨剑锋的眼眸。那双眼睛是棕色的，早已浇满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顾允泽，怎么是你！”杨剑锋一脸迷茫，再一次燃起了希冀。他还站在桥上，橘huáng sè的灯光洒下来。

    他怎么认出我？顾允泽心想。

    他好像知道了顾允泽心里冒出的疑问，“我早就认出了你，去年，那次你坐我的出租车，不记得了吗？”

    “那次我就认出你来了。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老同学开口，特别是”

    他总是吞吞吐吐，顾允泽大概明白了。

    他嚷着，却不敢大声，像是怕被别人听见。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杨剑锋了，我破产了，身败名裂你肯定知道了吧！”他愤恨的颤抖的指着顾允泽，“你肯定知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坏事传千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发泄到了一半，歪歪扭扭地冲上来问。

    警车一路鸣笛，停在桥上，下来几个jg chá。

    大货车司机报警了，他告诉jg chá，掉进去的是一辆出租车，雨太大看不清楚车里面有几个人。

    杨剑锋越来越急躁，因为他走上去和jg chá不停说话，但是他们已经发觉不了他的存在。应该说，他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他只是一个故去的魂灵，只有招魂使能看见吧。顾允泽想了想，看了看天，“只有”这两个字也要删去吧。

    杨剑锋突然意识到死亡的气息，他不安c他恐惧。他双手牢牢地抓紧顾允泽的肩头，用力的让人想拽开。

    “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你！”

    “因为我应该算是死神吧！”顾允泽没有说出招魂使这个词，也许死神两个字更直接明了。

    “死神？”他睁着眼睛，下一秒可能血就要流出来。

    “所以他们看不到我！他们也再也看不到你！”

    “剑锋，你已经死了，死在那个江底，而现在的你只是一具没有的魂魄。”

    他看着那群焦急的jg chá，心灰意冷的说：“我死了。”

    他本来是想死的，但是后来他又想挣扎，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死了。

    他躺在桥面上。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车，轧在他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如果说，他还想要宣泄些什么，顾允泽由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顾允泽问。

    从前青春里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没想到，分离之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杨剑锋看了看顾允泽，那么冷漠c无情的家伙。

    他爬起来拔腿就跑，“我怎么能就这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