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师兄,回忆就刹不住。有时候顾銛想起前世的事儿,总会想到一个词儿“缸中之脑”,大概意思是说,也许——你以为你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根本不存在,也都不曾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你脑中的幻觉。
前世,今生,穿越,军营,嫁人,生子,一个个都不真实。
看着顾銛脸色几经变换,先是微微一笑,又变地无限落寞,紧接着就有种苦笑的意味,安韶华只觉得顾銛眼中有很多自己看不透的东西,而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顾銛正欲起身,安韶华却一下子坐到他身边,抓起顾銛的右手开始按摩起来。那是顾老公爷带兵征西蛮的时候,有西蛮死士来刺杀顾石,不料却被卫兵发现,惊动了众人。当时顾銛尚年幼,被一剑刺穿右手掌心。虽有皇上御赐的伤药,终究伤了筋脉。
顾銛冷眼看着安韶华惺惺作态,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作这副深情样子。这人不是没有心,只是两个人隔着千百年的岁月,有太多意识形态上的隔阂。这不止是代沟,或者是三观问题,也不是简单一句情啊缘啊能概括的。
顾銛上辈子经历特殊,一直不知道自己对师兄的感情是什么,他以为是爱情。直到认识了宋寅初,才知道跟师兄的那点情谊,大约只是印随罢了。
到了这个朝代,最初看到的就是顾石跟绿沉这样的“无媒苟合”,在顾銛看来那是情深意笃的神仙眷侣,殊不知在那些老顽固卫道士眼里,简直是一等一的伤风败俗,不要脸。
要不是顾石有二十万顾家军,绿沉有千仞做后盾,顾石早就被参地死了千百回了。
而且这两个人都在边关,整日里带兵打仗刀光剑影的,根本不在乎那些个食古不化的人,也不在乎那些酸文假醋的言论。不然那些话,听听都要气死了。
归根结底,说一千道一万,总而言之一句话:皇帝还需要顾家。
话说大祐朝,西南靠近千仞山的地方,常常有两男子结作“契兄弟”,若幸运其中一个是千仞人,便会有子。长子一般都会随千仞人姓,后来的孩子才会跟对方姓。大祐律法是在十几年前才允许了男妻,说起来还要感激抚安侯。
本来是个好事,这样那些契兄弟可以结为夫妻,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过继或者生子,总之都能生活在人前了。可惜人心不足。有了男妻之后,依律为夫者可以纳女妾,这就使得很多结了契的兄弟,因为一方要纳妾,另一方要走的。有到官府告官要解契的,也有带着孩子偷偷跑了的,细说起来都是琐琐碎碎的事儿,偏还屡禁不止。
爱情?爱情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是有伤风化,就是男盗女娼,就活该被浸猪笼骑木驴。不能提情,只能提礼教。
说什么万恶的旧社会!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啊,要很多孩子,这与情感无关。不止这个大祐朝,古代大约都差不多吧,历史上著名的明宪宗,一生独宠那比他大十多岁的万贵妃,甚至在万贵妃死后还说什么“她死了我也不成了”之类的话,而且真的很快也随对方去了,这够深情了吧!够了吧!千古一人啊!那还不是照样跟别人生娃?
你跟一个古代男人说什么情义,说什么专一,那就跟你去和尚庙里叫嚣“不吃肉不过是假仁假义,有本事你也别吃菜啊!那可怜的萝卜白菜难道不疼吗?”是一样一样的。
你简直是在挑战人家的信仰,试图颠覆人家的世界观。而且是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共同的信仰,是他们生来就被教育的世界观。这就像你在裸-体海滩,放眼望去乌央乌央千百人,整个海滩只有你一个穿衣服的,那么该羞愧的,是你。
尤其安家这样的情形,勋贵世家却子嗣凋零至此,父辈甚至只剩下忠勇侯一人。一般人家尚且要讲究个什么嫡庶c宗家分家c嫡支旁支的,动辄几十人上百人,还只算男丁,家谱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