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安韶华的小厮欢喜端着衣服饰品打门上进来,有那么一瞬,阳光从欢喜背后直直的射进来,罩着欢喜身上金光闪闪。欢喜对安韶华行了个常礼,唤了声“爷”,然后开始一边给安韶华穿衣,一边细碎地开始回事。
“爷,昨日的纳侧礼上,您刑部的同僚张大人酒醉,留宿了老爷外院的客房,今儿一早醒来就要走,福贵已经去送了。还有大少爷原先的同窗,户部蔡侍郎的三公子蔡季康也喝多了,老太君做主留在了听松苑,一早上福贵已经去看过了,还宿醉未醒。福贵说他送完张大人之后还会去看看。还有侧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老夫人没说个章程,顾公子爷也知道,顾公子自打搬去二门外,就不大管流光院的事儿了。所以昨晚小的做主让他们都去了三门里曲觞阁的厢房,等爷今天给个话儿。”
安韶华听着,随口应着,随意瞥了一眼,心下一惊。一身雨过天青的衣裳,顾锋送自己的白玉冠。安韶华拿起白玉冠,心中一时思量纷繁。
自己住的这个流光院,是成亲时隔出来的一个三进的院子,外院有自己的书房,还有自己的如松堂,有道小门直通外面,平日里有护院守着。二门连着的是忠勇侯府的花园,从那里过去,穿过花园,就是祖母住的福寿堂。三门里,有小湖,有假山,亭台楼阁,精致非凡。除了美景,还有自己的一众姬妾。
成亲之初,自己跟顾銛都住在三门以里的曲觞阁,新婚燕尔,顾銛问起,什么是曲水流觞,自己马上找匠人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如今想来,也是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的。那时二皇子尹勍(念晴,强大的意思)刚被今上放到户部,包括安韶华在内的四个伴读也一并去了户部,名曰听事,实则是给了二皇子一个接触朝政的机会。当时的安韶华自然是得意又忙碌的。
渐渐地,白天听事,晚上有时还要去一些“议事”。久而久之,也沾染了一些纨绔习气。只是平时顾锋盯得紧,安韶华稍有意动,顾锋便冷嘲热讽。失了面子,偏又不能明火执仗地找回场子,惹得安韶华有气没处撒。出门就对着顾锋,回家又是顾銛,这兄弟二人就像那躲不开的阴影魔障。
就在那时,安韶华遇上了怜倌儿。怜倌儿是个淸倌儿,只在屏风后头弹琴唱曲儿,隔着屏风,只闻其声婉转,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才最是风流。那时安韶华内心气苦焦躁,又无处倾诉。偶然间听到了怜倌儿唱曲,其中有一句“相识满天下,知心唯一人”,那越热闹,越孤单的心境一下子被点破,只此私心里把怜倌儿当做了那个知心人。怜倌儿也是安韶华后院这么多女人中,唯一未曾染指的。
安韶华私下里给怜倌儿赎了身,又在永乐坊置了个宅子,把人往哪儿一放,就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无事时便去听听曲,品品茶,看看书,观花望月,听风赏雨,好不惬意。
后来,顾銛生下景和,安韶华就把怜倌儿带了回去。谁知两天后,等他回家,才知道顾銛去求了祖母,自己搬到二门去了。安韶华一怒之下,便彻底不再见顾銛,算来,有一年多了。
想来也好笑,要说安韶华对顾銛没有情谊,他不至于为了顾銛的自作主张而气愤至此,也不会当时就封了曲觞阁,一年多以来,一个接一个往家里抬人,多少女人明示暗示想要住进曲觞阁,都被他挡回去了。要说他对顾銛有意,也不会
又想到梦里的一些事,在那个梦里,顾銛直到最后,还是给安家留下了一个血脉,是不是是不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安韶华做这样一个梦,究竟是有什么暗示?
大约是梦里的记忆太深刻,有些事情明明是新近发生的,却显得遥远有模糊。蔡季康,好熟悉的名字,却总是隔了一层什么,记不起来。
只记得梦里,一大早福贵顶撞了月娥,自己当时就说,反正家里没有“三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