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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韶华梦里觉得冷,一哆嗦,竟然醒了。比神智更先回来的,是他的痛觉。一呼一吸间,这副-破-身-子发出像个破风匣子的声音,还疼。呼吸都疼,心跳也疼,胸口疼,头疼,满身的疮带着一身的皮肉火辣辣的疼。

    疼好啊,疼,证明还活着。安韶华只是这样熬着,也只能这样熬着。现在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灼华公子,不是那年少探花郎,不是那年纪轻轻就能位列大殿的刑部侍郎。他是罪臣安韶华,是一个满身溃烂恶臭的乞丐,口难言,目不明,喘口气儿都得耗尽一身气力,勉强活着,求死亦不能。

    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日子过得久了,心却越发清明起来。有些事情,如今不愿点破,算是自己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这次打仗打了太久,安韶华眼睁睁地看着吴县一点点衰败。紧接着蛮族入侵,几乎是一夜之间,吴县的房子不值钱了,地没人种了,所有的铺子都关门歇业。

    算算自打流放过来,也十多年了。而立之年被流放至此地,从无到有全凭一家人辛苦劳作。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府一家,用十多年的时光,媳妇熬成婆,终于成了这吴县有名的富庶之家。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一夕之间划成一沓废纸,安韶华一下子就病倒了。

    谁知这病得不是时候,正赶上连着好几年地打仗,缺医少药的。萱娘拿着药方,跑遍了全城愣是凑不齐药材,只得让大夫再来改方子。一来二去这病竟然一天重似一天了。那时候,月娥跟萱娘还在自己床前。这边月娥带着锦儿c瑾瑃c瑾琨c瑾璇在身边端茶倒水,那边萱娘带着宁玉给自己熬药煲汤。当真是临了又享了回齐人之福。

    只是后来,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眼看冬天来了,可是城外流民围着,据说木柴都进不了城,更别提木炭了。当时他就跟月娥和萱娘说,这冬天怕是不好过。

    初冬的时候,月娥的兄长阮家二哥找了来,看着家里寒酸的光景,跟月娥抱头痛哭。哭过了,还得想办法过日子。月娥说,邻县那些铺子,当时关门早,兴许还能有些存货。阮家二哥是来随军押送粮草的,这次让二哥带几个人,随月娥走一趟,把铺子里的东西搬来。

    安韶华对月娥向来是掏心掏肺地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月娥要走了自己的私印,说是去铺子里拿东西需要个印鉴。月娥临走,还带上了四个孩子。只说是要带着孩子去邻县看看有没有糖吃。安韶华觉得有蹊跷,却压抑着自己没往深处想。

    谁知,就是这觉得有蹊跷,又没多想,把自己送上了绝路。月娥走了七八天之后,安韶华才发现,自己书房那放契约的匣子连同里面的契约都不见了。安韶华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就人事不省了。

    再醒过来,安韶华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听着萱娘出出进进地忙碌着,安韶华一个字都不想说。那些匣子里,除了几张大额的银票,房子和铺子的房契之外,还有萱娘的身契。如今月娥拿上了自己是私印,又得了那些契约安韶华想都不敢想。

    只能暗自安慰自己,月娥与自己情深义重,虽然往日里有些跋扈恣睢,终究不会做什么太过绝情的事情。

    眼看着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家里没米没粮,能当的都当了。安韶华的眼镜却一天不如一天,可如今哪里还有钱请郎中啊。

    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场大雪之后,萱娘竟然有钱了。她说她在县衙附近遇到了顾銛,安韶华是不信的。顾銛是什么人,陛下亲封的“神武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吴县又不打仗。

    不过对于萱娘的谎言,他也无意拆穿。

    不管钱是怎么来的,有钱,才能活下去。

    就算自己要死了,也得让宁玉活下去。

    世人总说为母则强,都说母亲为了孩子如何忍辱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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