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上空,鸣镝响亮且清晰。
这当然是暗号。
也是命令。
他要发动他的精兵,先行阻挡李存勖伏下的人马,就算阻得一阵子也好。
只要一阵子,他便可以闯出王府,脱离当下陷阱。
按照道理,鸣镝一响,立即会有回应。
那应该是气吞山河c如狼似虎的卫队杀入后厅肆虐的呼喝声。
就算李存颢来不及抢占有利地形,至少还有他和数百名部下会马上听令,即时作出反应。
何况王府外民居内还预备有人马,也是听鸣镝为号,立时杀入接应。
可是,
没有。
没有回应。
一声也无。
在这至关重要的生死关头,他的精锐敢死之师,去了哪里!?
李克宁心中气急得要骂娘,便在此际,一向意气风发的李存颢,自后方急掠而至,急报李克宁。
“王叔,大事不妙,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怎么!?”李克宁不敢置信。
“府外街道屯有重兵,没道理一时三刻也守不住!”李克宁怒叱:“来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李存审的边军!”
“叫史敬熔关闭王府二门,死守!”
“守守不住了!”李存颢喘道:
“就是史敬熔这个王八蛋,调开我布置在大门的人马,让边军杀进来的!没有府墙的依仗,我们根本挡不住啊!”
“啊!!”李克宁还未及应变,却见身旁众人又骇然生怖地看着天空,仿佛恶鬼降临了一般。
只见李克宁府邸方向隐隐传来厮杀的喊声,缕缕不详的黑烟袅绕升起,纠缠在众人心里越来越觉得沉重。
事实往往是残酷的。
事实通常也是冷酷的。
“王叔谋反,从逆当诛!”
“大家都是自家兄弟,立时反正,既往不咎!”
“晋王有令,只诛首恶!”
传来的一番番话语如雷贯耳,就是那些心肠如铁的李克宁亲卫也不由惊愕地望向四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人马。
片刻里,
从前厅,回廊,楼阁,假山各处传来刀剑的撞击声,
弓弩的弹射声,
人体中刀的闷喝声,
一心厮杀的怒叱声,声声入耳。
一时间大量的人影闪动,纷纷向宴厅门前聚集,有血袍甲碎的同僚,也有纷至沓来的彪悍边军。
李克宁面沉如霜,容貌也仿佛一下老了十来岁,周身上下更是露出绝望至极的气息。
就是再懵懂的人也明白这群人大势已去,行至末路了。
事实通常也跟眼睛一样,有两种颜色构成:
一面黑一面白。
人生里遇上的劫就是那抹黑色。
首先是要先渡得过去,要是过不去,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在李克宁那黑白的瞳孔里,仿佛已看尽了一刹那间的成败,一瞬息间的兴亡。
哪管他眼前小小江山,继续前仆后继地兴兴亡下去。
李克宁神色越发苍白,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
他上前几步,来到阵前,面对李存勖惨然一笑,那笑容犹如昙花一现的凄凉。
他一字一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话说!只求死后黄沙蒙面,遮颜去见兄长!李某既然已经四面楚歌,也不必拖他们和我做伴。”
说完长叹闭眼,
“哐当”一声弃剑于地,束手就缚。
犹豫不定的亲卫见主将如此,也纷纷顺势丢下刀剑,剩余人马就此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