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他扭头发疯一般大喊,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孔上全是血和泥,“跑过两界田,我们就还有希望!”
这与他想象中的结局不同,但那应该就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了。
骋蛟单手撑住砂岩地,仅仅是从地上爬起来就让她疼痛难忍。刚才将她从半空中甩下来的力道太过强大,她来不及以保护姿势落地,只能勉强翻身避开最脆弱的头颈部分。现在,左侧腰腹部位像被烧红的烙铁胡乱捅刺般疼痛,大概是断了几根肋骨吧。她低头查看伤势——肩膀处依然血肉模糊,但右腿被划开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左脚面虽然断开了,不过勉强着地还是能做到的。
跑吧!
骋蛟咬紧牙关,从所有的伤口、疼痛和恐惧之中拉扯出最后一丝力量,向着前方闪着银光的两界田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她试图选择一条尸体较少的路径。但是放眼望去,连高高低低的石脊和隆起的山丘上几乎都被战死者们挂满、铺满,就更别提平坦的砂岩平原了!
她用尽全力倾身向前迈出一步,然后拖动受伤的左脚跟上,再迈出下一步……机械式地前行中,赤裸的脚底已经丧失了对粗糙砂岩地的感知,因为痛苦的铁锤正无时无刻地捶打着她——身上无数伤口的撕裂痛、骨折处的钝痛、一丝口水都挤不出的口腔像被火烧、视线开始模糊……还有那剧烈的、让她几乎发狂的头痛!
她已经强忍头痛尝试过召唤赤骥多次了,没有一丝回应。
赤骥已经死了。
这样的想法冒出竟然没有让她感受到心如刀绞般的痛苦,那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将她撕裂了。摧毁了。
登上战神岛时,止川军团车固马同、星旗电戟的盛况依然历历在目,可仅仅两天时间,八万将士就化成了海水中的冰冷尸体,化成了焚烧尸堆中的腥臭黑烟,化成了砂岩平原上斑驳的血肉杂锦!
都是我造成的么?
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复仇心切!是我错失良机!是我眼瞎耳聋地将大家引入这泼天大祸中!
骋蛟绕过一块破碎的巨大红岩,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上。
绊倒她的是白虎的前爪。
一只半人高的脚掌正对着骋蛟的面孔,粉色的脚垫上布满凸出的红色血泡,看样子是烫伤留下的痕迹。三只脚趾上的血洞还在向外潺潺冒着血水——那是爪尖被硬生生拔掉造成的。另两只脚趾上的爪尖齐平平地被折断了——它们曾经像钢刃一般锋利。白虎巨大的身体侧躺在开裂的地面上,地缝里好像涌出过岩浆,因为它贴近地面的脊柱处的毛皮全都被烧焦了,露出模糊的血肉。
骋蛟扶着白虎的身体站起身来,手掌还能感觉到它皮毛下的一丝丝温度。
它还活着!
希望像无尽黑暗中突然洒下的一丝光线,催促她沿白虎瘫倒的身躯向前快走。但当她好不容易走到白虎头部时,希望之光瞬间熄灭了。白虎双眼紧闭,长满倒刺的舌头从半张的嘴中无力地垂下。骋蛟记得清清楚楚,当那巨口第一次在她面前张开,露出里外双层獠牙时,她曾被震撼在原地无法动弹。可现在,能轻易嚼碎马车的獠牙七零八落的在口中歪倒或折断,整个下颚都碎裂变形了。
白虎已经死了。
白虎巨大的头颅以看向身后的角度后仰,骋蛟费力的绕过去,果然看到了知久·磨碟沙和荧惑的尸体。
两人好像在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气之后,在相互撕扯的肉搏中死去了。荧惑脸孔朝下,浑身浴血。知久·磨碟沙则是侧身躺着,左耳不知所踪,连带失去的还有几乎半张左脸。
都死了。这算是报了一半的仇么?
直到听见自己抽泣哽咽的声音,骋蛟才发现她在哭泣。她孤身一人,又渴、又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