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倒翁看似木头做的,有一米来高,呈梨形,脸上勾着脸谱,是油白脸,也就是鲁智深的脸谱,所以奇丑,没有风兀自在那晃悠。
只见那不倒翁的下半截,赫然插着一根针,带着一根红线,张舒望嘿嘿一笑,上前在扎针的地方摸来摸去,腾地一阵白烟又起,呛了张舒望一脸,白烟散去,文小吒又变了回来,满脸通红,捂着碎花裙子扎针的地方,但没有摸到针线,冲张舒望骂道:死老头,你敢摸我我把你变成个癞蛤蟆你信不信?
原来文小吒会变不倒翁。
张舒望见多识广,闯了一辈子码头,一些彩字门的家谱都能背下来,还怕她说这个?笑道:小姑娘,风大,莫被风打了牙去,你看那俩小虎牙,多带劲。
张舒望这辈子童子之身,好歹使了一回咸猪手,却是摸了人家变成不倒翁的屁股。
黄金童道:不管这丫头来历,先拴上她再说,她刚才看见虫孩风化,传扬出去,咱们就完了。
我们四人七手八脚将文小吒按住,用张舒望的麻线将她拴住,由林慕蝉牵着她,走时林慕蝉用个废瓶子把九鼎冰水给收了。牵着文小吒带回了豹伏山。
回到豹伏山,我跑到山口把柳向晚喊了回来,一起坐在山上,审问文小吒,文小吒根本就不设防,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起初一说话,把人逗得前仰后合,后来说着说着,在座之人无不抹眼泪。
文小吒是黄金童老乡,两人老家相距四十里地。
文小吒的远方叔父叫文若山,是大个彩字门的正支传人,为什么叫大个彩字门,现已无从考究,反正就是叫大个,用文小吒的话说,不用管为什么,就是这么犟。
文若山早年收了文小吒这么个徒弟,文小吒自幼家贫无依,据说她母亲很漂亮且贤惠持家,只是不幸得病,英年仙逝。其父早年在采石场当壮工,用硝镪水泡火棉,熏瞎了眼,丧失劳动能力。
指望着年迈的奶奶操持两亩山田,一年打二百来斤玉米,九十年代了还不够糊口,文小吒十岁那年大年三十,祖孙三人没米下锅,奶奶出去借了一筐煎饼,回来捣了些蒜泥,算是年夜饭,文小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沾不到油水,熬得清水滴滴,见到啥吃的都有股子奇香。那年月山下马路很少走车,偶尔过个大轿子车,扔下个香蕉皮来,她拿回去用井水涮涮,舔舔吃。
文小吒面对那罐子蒜泥,直咽唾沫,奶奶说了一句吃饭吧,她拿起煎饼蘸着蒜泥狼吞虎咽,奶奶人老了,吃的少,就蘸了两三口,文小吒风卷残云,全叫她给吞了,爸爸眼睛看不见,等用手摸到蒜泥碗所在,蘸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当夜文小吒的父亲喝了敌敌畏,满村传说她爸爸是为了一口蒜泥自杀的,文小吒知道,爸爸是为了捍卫一个父亲的尊严自杀的。上有老母下有幼儿,年三十夜里连碗蒜泥都得抢着吃,作为一位失明的父亲,他绝望了。
父亲死后,奶奶一滴眼泪没掉,只是头发由半白变得全白,一头银丝,张罗着把父亲埋了。转过年来六月里,山洪暴发,把文小吒和奶奶那两间草屋给冲塌了。
好心的邻居见她家可怜,在自家宅子里闲出一间屋子让祖孙二人居住,怎奈邻居家小男孩调皮,经常欺负文小吒,惹得文小吒急了就回两句嘴,中国人骂人免不了涉及上一辈,不时被主家听到,日久生隙,渐渐生出许多不合美来。
那年月山村还是吃井水,文小吒年幼体弱,提不动井里的稍桶,奶奶年迈力虚,打水也十分吃力,家里又无钱买小个的桶,有一天文小吒和奶奶锄草回来,奶奶实在太累了,见主家打上一桶水来,没往屋里提,奶奶将那桶水倒在了自家缸里,放了个空桶回去。
主家人出来提水桶时,见水桶空了,积怨暴发,打着自家的黄狗骂闲街,骂道: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