徨无措的时候,一件深灰色的呢大衣盖在了她的身上,有一点樟脑丸的香味。张爱玲说过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带着一种袖珍戏剧。林夕伸出冻僵的手将大衣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直起身子,往后看了看。
是杨光。
脱下外套的他,在寒风中,显得更加瘦削了。他握紧拳头,紧绷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想要把寒冷反弹回去。
林夕感到惊讶,更多的是感动。“杨光,你怎么来了,你赶紧穿上,我不冷。”说完,准备扯下披在身上的衣服。
杨光连忙按住林夕的肩膀,阻止林夕的这一动作。努力将脸上僵硬的肌肉解冻,摆出招牌式的微笑,“我不冷,你穿吧,不是有一种冬泳吗,我这叫冬走。”
林夕憋嘴笑了笑,“要不,要不就一起吧?”犹豫地打开大衣的一边,作势让杨光过去。
杨光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仿佛短暂的忘记了寒冷的存在。忸怩着踱过去,抓起右衣片。林夕抓住左衣片,向对方靠拢。
两个人快要贴在一起的右脸和左脸,呼呼的寒风中还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在路灯的映照下,一幅“风雪夜归人”的图画。只不过,雪不曾来参加。
走了一段路,林夕重拾刚才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杨光心里在想,我一直都在,只是“我只是凑巧路过。”
漏洞百出的回答,这条路既不是去学校的路,也不是回宿舍的路,说谎也得说的像样点。
但是林夕居然相信了。是真的相信,还是假的相信?“哦。”她静静地回了一个字。
“你最近很忙吗?”杨光小心翼翼地试探,眼珠不安地转动着,“我感觉我们相处的时间好像越来越短了?”
林夕的笑容被风吹得愈加僵硬,“是你的错觉吧。”说完深思了一下,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妥,这个回答是指自己忙这件事是错觉,还是相处时间缩短是错觉。如果说工作忙是错觉,那不就意味着自己故意在躲避他吗?然后赶紧补充,“前段时间工作真的很忙。隔壁学校来了一群美国的交换生,你知道美国人特别爱喝咖啡,而这附近也就只有我们这一家。所以才”后面的话林夕就省略不说了,有了前面那些解释的措辞,后面的长篇大论说不说也就不重要了。
风继续肆虐着,像胡旋舞不停地旋转在天地之间,使劲敲打窗户,用力拍打树枝。搅动一切可以搅拌的乱流,搅不动的也会尽力尝试去翻搅。它所做的工作就是打发无聊的时间。
忙确实也没办法,毕竟人很难兼顾许多的事情。那只能挑选重要的先做,不重要的就排在末尾,或者用一串省略号代替。
良久,杨光才吐出一句,“那你要多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嗯。”林夕放松的笑意。
杨光也用微笑回应。
像开在雪地里的红色花朵,娇艳欲滴,愈是冷冽的寒风,开得愈饱满,愈加生机盎然。
寝室楼下,林夕看着杨光远去的背影。她想起来最近好像一直都是他在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而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看过他。
林夕擦了擦眼角快要饱和的泪水,卸下所有的伪装,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内心所有脆弱的建筑,就这样猝不及防,骤然崩塌。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应该要学着放下一些东西,试着接受一些事物。
可是
但是
大概是可怜的自尊心和自卑感统一战线,把合理的获取和应得的帮助拒之门外。
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这是孩童对情感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想哭的时候不敢哭,想笑的时候不能笑,这是成人对现实最无奈的处理方法。
想哭的时候不要笑,想笑的时候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