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不解,好奇心起,于是问:“师太在寺中多久了?”
师太笑得有些促狭,我也觉问得有些欠妥,懊悔不已,她的神色和善,仿佛能洞晓我的无意,刚欲答我,惠清便掀了帘子进来,笑道:“师父,有位先生找您,说是想让您给受持戒法。”
我坐得久了,身上忽然一阵紧一阵的酸软,起身的一瞬,险些没站稳,菱秋忙扶了我一把,我是含羞,轻轻啐了一口,低头道:“师太,也叨扰了半日,现下时辰不早了,那我先告辞了。”
“吴姑娘,请留步!”正欲转身,师太忙叫住了我,只是淡漠一笑,手中一颗一颗捻着佛珠,慢里斯条道:“这‘如意足’赠与姑娘。”
清冷的光亮透过抽纱窗帘,是一种极淡的青色,像是上好钧窑瓷薄薄的釉色,又像是十七八的月色,透过明纸糊的大窗,落下一地十五六的月色似的雪白痕迹,虽是冷寂的色彩,反倒映得殿中比外头敞亮许多。
案上博山炉里焚着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师太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间便如那博山轻缕一样,飘渺若无,絮道:“佛经《大智度论》卷十九云:行者如是得四念处实智慧,四正勤中正精进,精进故智慧增多;定力小弱,得四种定,摄心故,智c定力等,所愿皆得故,名如意足,又名神足。”
佛经里梵文听得我一头雾水,只觉得从师太口中说出,总是好的吉祥话罢了,并未过多留意,看着师太放于我掌心的“如意足”,如婴儿小脚丫,足背c足底c足跟丰满圆润,宛若凝脂;五个脚趾造型各异,动感十足,神态俏皮可爱,用寿山石雕刻,沉稳厚重,色浓质嫩;,令人眼前一亮,打磨得触感细腻,把玩掌中,如美玉在手,不忍释之。
我再三礼谢师太后方才离开,大雪初晴,寺中所有的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暮曦映照下熠熠辉煌,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只觉不敢逼视。
暮色将沉,虽冬雪全已融尽,但冬寒尚未退去,殿外树木枝条上挂着滴滴晶莹水珠,常常能听见树枝断裂的轻微声响。
回去的路上,我一只手紧紧攥着师太所赠的“如意足”,来回地错捏着,不觉间已被我焐得和我掌心一般的温热,心中却不停地翻滚着今日师太诸多的不同寻常之处,那方胎质细腻的瓷枕,还有那只花口龙耳堆塑莲花座,以及慧清当时的神色,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我,这背后定有某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那方瓷枕不过两拃,应是小儿所用之物,而那只瓷,做工精细,釉色晶润,绝非凡品,我只淡淡出神。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菱秋别过头吃吃而笑。
我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问道,回看着菱秋,菱秋也是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你有没有觉得那只瓷”我欲言又止。
菱秋静静听了一晌,微笑道:“很漂亮,也很特别,光泽柔和,不同于一般瓷釉贼亮的浮光,而是一种乳光,这种乳光的光泽如玛瑙一般,似玉非玉胜似玉,有一种温润优雅的质地美感,色纯而不杂,釉面色彩变化丰富,五彩渗透。釉面上同时出现多种复杂的色彩,可谓紫中藏青c青中透红c红中寓白c白里泛蓝c蓝中有绿,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变化万千”
菱秋进到吴家也近两年,耳濡目染,自然对瓷器的了解也多多少少有些,她虽不能准确地甄别出这是什么瓷,出自何家何处,却也能品评一二,她洋洋说了这一篇话,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我如何不懂,遂笑道:“你倒是增进不少。”
菱秋的脸微微一红,落在略有晚霞脸上又被绯红的衣面一映,竟像是昏迷时异样的潮红一般,她抬起另一只手抚顺了鬓道:“奴婢自是胡乱说的,小姐休要讥诮奴婢。”
我怔了一怔,隐约明白些什么,不自禁地从心底里弥漫出欢喜来,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