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比平时来得晚了许多,听见玉岑走到身边,“吴小姐,请移步用些膳食吧!”
说罢便引着我进了东室,见桌上搁着满满的各色吃食,玉岑引了我进东室便退了下去,我独自等了须臾,黛媱尚未来。我且不思饮食,只一个人走了出去,西室灯火通明,因是外臣女眷的缘故,我不敢冒失,并未走远,只身走到青雲榭外,在朱红盘龙画凤的通天柱边止了步子。
我微微仰头,只见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其澄澈明亮,如流银一般直冲冲地倾泄下来,整个皇城似乎都如笼在淡淡银华之中。后宫之中,四角皆筑角楼,遥遥相对,是宫中最高之所。我站在青雲榭的廊檐下极目远望,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月光下所有宫阁殿宇的琉璃华瓦,粼粼如星光下的碧波烁烁。
不时闻得脚步声悉悉碎碎,廊檐下的玉兰雕花木栏半开半合,形态甚是高洁优雅。夜晚有些大,双鬓落下的几缕碎发被风吹到了眼里迷了眼睛。不知何时黛媱已走近我身侧,略略惊了我一跳,与我一同扶栏,向我道:“濯婼,你随便吃点,吃完咱们就走。”
二人下廊入室,稍稍吃了些东西,我不由得蹙眉,推开碗道:“黛媱,何时动手?”
黛媱闻言抬头,微感窘迫,含笑道:“你且别太心急,再过一刻,天章阁的侍卫就会轮班,那时候是守卫最为松懈的,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一定会拿到的!”说罢,又盛了碗翡翠龙骨汤递于我,唇边的笑意略略一凝,示意我别着急。
漏壶细细作响,壶中水位下降,木箭随之下沉,黛媱侧目观测刻箭上的水位,脸一扬,点一点头道:“可以走了!”
这句话如同松枝断裂的声音似鼓槌“砰”一下击在心,猛地一警神,我仰起头看着黛媱双眸中的精锐,轻声道:“嗯!”
宫人们皆远远退下去,只我二人换了身侍卫的装束,默然半晌,静静的与黛媱沿着宫墙脚下低头缓缓步行。大内宫墙绵延辽阔,我忽然觉得这条路那样长,那样长,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了。
黛媱的声音微微透出凌厉,“别担心,跟紧我!”
绕过坤宁店,睿思殿,虽是夜里,仍可见四处皆乃嘉花名木,类聚区分,极尽荣华富贵,幽胜宛如天造地设。穿过睿思门,绿琉璃瓦,朱漆金钉大门,门间墙壁有龙凤飞云石雕。
我不敢多问,只得捧了一盏纱灯沿着墙沿踱步,静静跟在黛媱一旁。我二人皆是身材细量,宽大的侍卫衣袖滑落在肘下,堆成一团,冬日的月光隔着窗纱清冷落在手臂上,仿佛是在臂上开出无数雪白的梨花,泠然有微明的光泽,却叫人寒栗绵长,指端隐有痛楚,翻过一看原来早已被腰间的长刀勾出一条红痕。
黛媱抓住我的手肘,一分分加力,脸颊紧紧贴在我一侧,有点硌的疼。她四处探望,良久才道:“前面就是天章阁了!”
我怔了一怔,仿佛是没听清楚她的话,片刻方道:“好!”
又绕过一处角门,方见一长廊旁起了三座高阁,远远看见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忽然听到刀甲装卸的声音,想必是换班轮守的时辰到了,天章阁外的夜色那么沉,像是乌墨一般叫人透不过气,连悬在室外的大红宫灯也像磷火般飘忽,叫人心生压抑。
忽起了一阵冷风,灌入了喉咙中,我不禁掩鼻轻轻咳嗽了两声。
“谁?”
我自以为不打紧的咳嗽声不妨事,却还是引来了不远处一名侍卫的觉察,他朝着我们扬声道。
我和黛媱心里“咯”地一紧,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渐渐浮起惊惧和不安交织的表情。
我的手渐渐有点发冷,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如木雕一般,我刚要开口,却被黛媱抢言道:“换岗的!”黛媱故意抬了抬喉咙